朝廷效率很高。

下了朝，苍宁熄回府匆匆收拾了一下，就被贺廉派来的人送进了天牢。

天牢位于帝城西南方，由巡防营的士兵看守，且离巡防营很近。

天牢素来关押的都是重刑犯、死刑犯，像苍宁熄这样，还未定罪、只为了等候审查的官员被压入天牢，还是头一回。

天牢的狱长已在甲字门前候着了。

甲字门里面的牢房，关押的都是最最罪大恶极的犯人。

苍宁熄也是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到天牢甲字门内一游。

狱长是个四五十岁的大汉，膀大腰圆，高大威猛。他的左眼处有一道狰狞无比的疤痕，更称得他凶神恶煞。

见苍宁熄到了，狱长冲着苍宁熄颇为和蔼地一笑：“苍大学士，您来了？我是这儿的狱长，姓熊。”

苍宁熄：“……”说实话，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笑得那么和蔼，真的有点惊悚。

而且这态度，着实有点好得过头了。

苍宁熄心下一动，似有所觉，但面上仍是微笑着拱手还礼，“熊狱长。”

熊狱长拿出钥匙，打开甲字门上颇为繁复的锁，侧了侧身，让苍宁熄往里走：“苍大学士，里边儿请。”

这语气，像客栈迎客似的。

苍宁熄默了默，顺从地往里走。

甲字号的牢房都是石壁中辟出来的，显得狰狞又粗犷。

过道两边点着幽幽暗暗朦胧不明的油灯，那一点如豆般的暗光，只能照亮它自己周围那巴掌大点的地儿。

路过的牢房里都是黑黢黢一片，安静得不行，苍宁熄不由怀疑里面其实一个人都没有。

熊狱长显然对这里面熟悉得很，时不时地提醒苍宁熄注意脚下阶梯什么的。

熊狱长带苍宁熄走到甲字门最后一间牢房。

这间房有点特殊，门不是一般的栅栏门，而是不能看见里面的木门。

熊狱长拿钥匙给苍宁熄开了门，让她进去。

很意外的，牢房里面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张整洁干净的小床，一方摆着瓜果茶水的小桌，灯火通明，甚至角落里还有一个小书箱。

真的和客栈差不多了。

熊狱长搓着手，凶恶的脸上露出一个十分和蔼的笑，“苍大学士，辛苦你在这住一段时间了。期间有什么缺的，招待不周的，您直说！我一定想法子给你搞定！”

苍宁熄：“……”

苍宁熄有点哭笑不得，天牢的住宿条件这么棒的吗？

“您安心住下，我一定会尽心尽力，让您觉得住了还想住！”

……这真是……大可不必。

她无论如何不会对天牢产生住了还想住的感觉的。

熊狱长又顿了顿，笑得有些谄媚，“那个……我儿子的事……”

苍宁熄：“？”

倒是她身边陪着进来的贺廉的部下闻言微微一笑，“此事狱长便不必担心了。”

熊狱长闻言又是嘿嘿一笑，搓了搓手，道：“好好好，那就多谢贺丞相了。那苍大学士您先住着，有事就叫我。我现在外边儿还有点事儿。”

苍宁熄拱手一礼，微笑：“有劳。”

狱长和那位部下便离开了。

苍宁熄环顾四周，想了想，在桌案边坐下了。

这样好的环境，还有刚刚狱长说的话，显而易见这是贺廉特地给她安排好的。

贺廉……或许也察觉到了，舞弊案背后的人有把污水泼到她身上的意思。

苍宁熄位卑，幕后人倒也不是针对她，针对的应是奉旨调查此事的贺廉。

她是贺廉的助手，她如果出了问题，怎么贺廉也要被扣个“识人不清、包庇罪犯”的帽子。

让她入天牢，应当是贺廉出于保护她，也是保护他自己的考量。

苍宁熄垂了垂眸，瓷白的肌肤在狱中幽明摇曳的灯火中显得十分柔和。

。

徵国大长公主府。

贺廉下了朝，换了身素色常服，在书房练字。

他练的还是那四个字：护国佑民。

刚刚送苍宁熄入天牢的部下回来报信，熊狱长已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熊狱长的儿子不想接替父职，想参军。熊狱长虽对儿子没啥好脸色，但心里素来宠儿子。

因为户籍原因，军队不收熊狱长儿子，熊狱长无法，只得求人。

没想到那人又求别人，一层一层求上去，求到贺廉的那个部下那里。

前日，贺廉在回府的路上遭到不明人物袭击。

思来想去，只能是贺廉追查舞弊案，妨害了某些人的利益，他们便设计了这场谋杀，意图给贺廉一些警告。

贺廉并未受伤，但他同时也想到了同在查此案的苍宁熄。

贺廉天潢贵胄，身边不乏保护之人，幕后人奈何不了他。

但苍宁熄不一样。

贺廉便想找个法子把苍宁熄从此事中摘出去。

正巧部下说起天牢熊狱长之事。

此事便顺利促成。

司杭拿着一封信从外面走进来。

贺廉正好停笔盥手。

贺廉见着司杭，眉梢微挑，眉眼间俊秀昳丽，容华无限，“怎么？”

“兵部尚书李达的信。”司杭十分恭谨，双手将信奉上。

贺廉接过信，拆开，一目十行读过。

信中说，李达查到一位考生，名为罗毅。

罗毅交代了自己与誊卷人钱金安的舞弊过程。李达现已将两人押于贡院，等候贺廉审查。

“李达……”贺廉收起信，唇角向下弯了弯，轻轻嗤笑了一声。

李达和容璠是政敌，素来政见相悖，气味不投。此次容璠落难，李达自然是要出把力，把容璠按死在舞弊案上的。

可李达又由于各方面考量，不肯自己出手，便巴巴地把这件证据送到贺廉手里了。

这样想来，李达送来的这份证据，定是含金量很高。

贺廉敛眸，琥珀色眸子动了动，眼神很深，“司杭，备车，我要去趟贡院。”

但不管李达出于何种考量，此次舞弊案势必是要查明的。

贺廉还是得去一趟贡院。

上次承恩公的事，已让朝官、百姓对元?有了不满之心。

此次舞弊案，必定要查清、查明，才能堵天下人之口，让天下人重拾对元?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