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间还在对今科舞弊案津津乐道的时候,一封来自边境的加急密折被送进了内阁。
元?和几个朝中大臣迅速召开了紧急会议。
“女戎真是贼心不死!!”兵部尚书李达一拍桌子,形容愤慨,“十五年前怎么就没……唉!”
十五年前的那场大战,邧朝损失了苍家三位名将。
当时,虽然女戎和余孽已被打得没了还手之力,可邧朝也实在没了底气继续和他们打下去。
毕竟当时邧朝建朝不久,刚刚和前朝历经数年征战,兵力耗损,粮财紧缺,在此战中又损失惨重。
“女戎吞并了羽豸,愈发猖狂起来!”吏部尚书刘长仁亦是愤愤,“如今,竟还敢频频犯我边境!”
李清肃亦是皱眉,神色严肃,“此事难在,女戎频频进犯边境,却又无实质性动作。”
邧朝周边游牧民族众多,冬季也不乏来邧朝周边打秋风的,抢点儿粮食布匹什么的,造不成什么大损失,邧朝也就随他们去了,并不放在眼里。
可现在已是春天,女戎反而愈发猖狂。
但又还没到非战不可的地步。
邧朝若随意发动战争,一个会使民间对朝廷有意见,一个会让周边其他国家觉得邧朝攻击性太强,从而对邧朝产生敌对心理。
“是啊,”李达蹙紧了眉头,“女戎三天两头就跑到我朝边境打两下,损失不大,反而搞得百姓们人心惶惶。”
贺廉在一侧听着,眉头微蹙,并未发言。
元?少年意气,心里想着直接派几十万大军过去,把女戎踏扁最好。
不过几位重臣都未提及这个想法,他自知自己在政事上没什么天赋,只能弱弱坐在一边。
大臣们商议半天,都没有一个好结果。
最后,李清肃想了想,道:“不若派出使团,前去查探。”
既能表现邧朝的大国威严,又能试探一下女戎底细。
贺廉闻言蹙了蹙眉,还是没说话。
几位大臣一顿,便纷纷附和。
这个法子说不出好与不好,只是由一心为民、素有才名的李清肃提出来,他们如何也是要应上两句的。
只是,要在女戎显露敌意之时出使,使团成员不仅生命安全无法保障,还需得有足够的智慧和细心,去发现女戎的异常所在。
使团人选必得好好选一选了。
。
刑部大牢。
那日下了朝,朝廷便逮捕了容璠及容管家,因为处罚还未定下来,两人便一直关押在牢中。
关押容璠的牢房离大门有些远,内里阴暗,没有床,不过堆着不少茅草,勉强便可充当床铺了。
容璠独自坐在牢房里。
他毕竟之前还是个二品礼部尚书,朝中大员,如今入了狱,虽过得不太好,形象还是勉强维持着的。
他坐在茅草堆上,头发微微散着,脸色苍白,形容憔悴。他手足上都带着镣铐,稍微动一动都会发出窸窸窣窣的金属碰撞声。
巡查的狱卒一手提着一盏小灯,一手拿着根铁棍,吆吆喝喝地一路查点过来。
“容璠!”
低着头的容璠听到狱卒的声音,嘴唇翕动了两下,却没应声。
当初谁见他不恭恭敬敬称一声“容大人”、“容尚书”,现在小小一个狱卒,就能对他颐气指使。
狱卒有些不耐烦,拿铁棍敲了敲门栅,语气粗暴,“容璠!没死就吱个声儿!”
这是狱里的规程,每天巡两遍牢,一一点名,必须得听犯人应一句,防止罪犯越狱、替身、死亡的。
容璠只觉得眼睛发涨,嘴里泛苦,死死低着头,鬓发散在他眼前,最终还是闷闷地应了一声。
那狱卒嗤笑一声,边往前走边骂骂咧咧道:“啧,到了这里还以为自己是容大人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拉到西市斩首示众,还假清高……”
狱卒的声音逐渐远去。
容璠红着眼,死死咬着牙。
他难道就要这么完了吗?
明明是那个人让他舞弊的,那批人也是那个人逼迫他一定要送上皇榜的……到头来,却只害了他一个。
可是,以那个人手段、名声,他怎么能反抗?怎么反抗得了?!
容璠红着眼睛抬头,却猛地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纸团。
他敢肯定,在那个狱卒来之前,是没有这个纸团的。
容璠心中一动。
他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往他这个方向看,才貌似无意地过去拾起那个纸团,坐回原位,在怀中偷偷展开——
是那个人的信。
那个人说,他有法子救容璠性命,只需舍弃容璠的三女儿,容予嘉。
容璠将那张纸条重新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中。
他埋首于臂弯中,心如鼓擂,好久好久,才从臂弯里,溢出一点喜出望外、绝处逢生的笑声。
。
容府。
因着家中接二连三的变故,容予嘉只得一力承起了容家的运行,照顾母亲兄长,遣散仆役,等待父亲归来。
她心里也没底。
但她还能勉强支撑。
秦峥仍常常来找容予嘉,想替她做些什么。但容予嘉依旧碍于条条框框,不愿让秦峥在白天到容府来。
秦峥在容璠入狱后,待她的态度与之前无二,甚至一再承诺“我,秦峥,此生只娶容予嘉一人,不论她身份如何”。
若不是碍于三年国丧,秦峥此时早已让人上门提亲了。
容予嘉想到秦峥,哪怕只是无意听人提起“秦峥”二字,都觉得心中发软。
容家出事后,她的两个出了嫁的姐姐虽未说过,但她隐约也能打听出来,她们都受了夫家的为难。
她虽未嫁人,却有了无论娘家如何,都不会为难她的人。
容予嘉抿了抿唇,眼底泛着很温柔很温柔的笑意,头上秦峥送她的蝶恋花银簪在阳光下泛着很温柔的光晕。
她现在在为容府的未来做打算。
容璠生死难知,或许会丢了命,或许会被流放。
身为容璠未嫁的女儿,她以后便是罪臣之女,或许会随父流放,也可能被充入奴籍,以后为奴为婢。
若是满门抄斩,她除了秦峥,到也没什么挂念的了;但若是家里有一个人活下来,她也想为他找个活路,能安度余生。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