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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要别人的东西!”红美在后面厉声呵诉招弟。招弟立即将映山红塞回佐岸怀里,跟着红美跑开了。

佐岸捧着映山红,呆呆地望着招弟离去的方向,他腾出一只手将映山红花瓣摘下,一朵朵地放进嘴里咀嚼着,丝丝甘甜芳香泌入肺腑。

“以后看到神经病一家人要离远一点!”红美再次警告招弟。

招弟默然,点头,爬上床睡觉去,睡得死沉死沉的香甜。

太阳照到床上,闪着招弟的眼,朦胧中醒来,四周静悄悄的,招弟一骨碌爬起床,大人都干活去了,老五也不在。

窗外小舞在叫招弟,探着头颅往里看。招弟问小舞有什么事。小舞说看到招弟的妈妈和妹妹挑着担子割兔草去了。佐岸让小舞叫上招弟去山上摘金银花。

招弟问金银花好玩吗?小舞说好看,一簇簇的繁华花团。招弟起床,吃了留在锅里的饭,要跟着小舞去摘金银花。

佐岸等了半天不见小舞回来,他跑去看,门从外面锁着,招弟出不来。佐岸在门外徘徊,眼睛一亮,叫招弟从百叶窗爬出,他说招弟好小个,肯定可以。

招弟双脚往外,小舞和佐岸托着招弟,轻松出来,三个人往山里去。

漫山遍野的金银花绸缎锦被般一穗穗地垂在山峦之中,很是厚重,小舞和佐岸从兜里掏出胶袋装金银花。偶尔有毛毛虫趴在花簇中,招弟不敢摘,她采映山红,学着佐岸的样子摘下花瓣放进嘴里咀嚼,一丝丝酸甜清冽的花香味儿融入胸膛。

招弟采了一大把映山红抱在怀里,说要抱回去给老五。

山野里脱缰的水牛朝着招弟奔过来,老远的跑过来,怒气冲冲的样子,招弟呆呆地站在原地,竟不知该往哪里躲。

佐岸一个闪电的速度脱下自己的衬衣包住招弟的身子,一把将招弟推进金银花树丛。水牛没有半点犹豫,冲过来,踏过佐岸的身体。小舞晃动树枝追跑水牛。

佐岸爬起来,右边额头触目惊心的牛蹄印,没有破皮出血,却红红的一圈印。招弟吓得直哆嗦。佐岸吐了口气,笑着说不痛。

招弟将白色衬衣还给佐岸,佐岸不准,说招弟穿的红衣服会再次激怒水牛。山野里到处都是农民放养的水牛,招弟感到四周的水牛抬着头往她的方向张望,只好穿着白衬衣小心翼翼地下山。

小舞一路地告诉招弟那些农村野孩子的名字:小鹿,稀饭,阿雨.....

小鹿和阿雨最喜欢玩爸爸妈妈的游戏,稀饭总是做他们的孩子。他们并不只是野蛮调皮捣蛋,有时也会做有趣的事。未了,小舞冲招弟淡淡一笑,深深的酒窝,好美!

招弟回到家里,红美拿起棍子将招弟一顿好打:“竟敢爬窗!让你爬窗!而且是与神经病的孩子一起跑去玩......”

红美非常厌恶的眼神剜着小舞,她最讨厌小舞曾经说她住在小舞的神经病爸爸那里,这孩子颠倒黑白不打草稿。

老五看到阿姐又挨打,拉着她出去玩。

佐岸躲在拐弯角落里,看到招弟和老五,他走出去。

招弟说:“佐岸,不要再来找我玩了,我妈妈不喜欢我们一起玩,你爸爸是神经病。”

“我爸爸是博士,航空设计师,不是神经病!”佐岸的眼里闪过忧伤,眼神蒙着一层雾气,象是要哭的样子。

“博士是什么?”招弟打量着佐岸,单眼皮,眼睛狭长,忧郁,眉毛浓黑而清秀地斜向鬓角,鼻子直挺,五官端正的小帅哥。

“就是读了很多书的人。”佐岸眼里闪过骄傲自豪。

老五使劲推着招弟离开,她不想给妈妈看到招弟又与佐岸在一起玩。

她们转过朝兴饭店,走廊里几个乡下孩子又在捡西瓜皮。他们看到招弟,眼里闪着邪气。

他们拦在路中间,不准招弟过去。招弟拉着妹妹转头就跑,不料另外一个男孩拦在后面。

“脱下裤子给我看看!”一个男孩坏笑着。

“快点!要不我们上去脱!”一个男孩眼里闪着捉狎邪气。

“小鹿,稀饭!我没有得罪过你们,为什么总是要整我?!”招弟拉着老五,牙齿咯咯地响。

“哦!你竟然知道我们的名字。”

“就是要整你,谁叫你与神经病的儿子一起玩?!你应该找我们玩才对!”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无耻的理由。招弟背后护着老五,身子用力冲出男孩的包围圈,身后的妹妹跑得慢,竟被他们拉住裙子走不动,妹妹害怕,吓哭了。

招弟火了,上前去左右脚乱踢一气:“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他们看到招弟气得发抖的小脸蛋和杀红眼的样子,慌了手脚。

“你保证以后不与神经病儿子玩,我们就不再整你。”

“你才神经病!你两个都是神经病!”

佐岸听到老五的哭声,跑过来,竟是两个男孩欺负招弟。佐岸冲过去帮着招弟揍人。

这下可好,原本不敢还手的两个人看到佐岸,转移目标,围着佐岸挥拳乱打。佐岸抱着头,任由他们的拳头落在身上,眼睛盯着招弟。

招弟气得要吐血,打不过人家,还想来救自己,真是不量力!招弟用足劲右脚乱踹,也不知他们是真痛还是假痛,两个人护着脚停下手来。

“你以后不准跟着我!讨厌!”招弟恶狠狠地瞪着佐岸。

“哈哈,终于要甩了一坨牛屎。”跑远的男孩听到招弟的骂声,张开嘴,幸灾乐祸大笑。

“你才牛屎!你是狗屎,猪屎!鸡屎!”招弟又恶狠狠地瞪着小鹿和稀饭。

小鹿和稀饭翻着白眼,嬉笑着离开。

招弟瞪着佐岸,看到他额头红红的蹄印,温柔地问:“你怎么不还手,任他们打你?”

“他们不打你就好了,我不痛,没必要还手。”

招弟听到红美远远地喊着自己和妹妹,拉着妹妹回家了。

佐岸愣愣地,看着招弟她们走远。

“招弟,我有东西要送给你!”佐岸远远地在招弟身后喊。看招弟停下,他跑过去,从兜里掏出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头,有一点重量。一丝丝的彩纹夹在中间,仔细看,是一片风景,但又什么也没有似的灰蒙蒙一片。

“石头?”

“陨石,我爸爸说是从天顶上掉下来的陨石。”

“这个能卖钱吗?如果能卖钱,就可以买油条吃。”招弟露出吃油条的馋相。

“没有人买,我爸爸才喜欢这种石头。”

招弟听到佐岸的回答有点失望。老五又使劲拉着招弟要走,她真是担心被妈妈看到,阿姐免不了又要挨打。

招弟随手将陨石装进兜里,兜兜立即沉淀淀地歪着。招弟拉着老五走了。

佐岸站着没走,望着她们的背影......

小舅舅的生意越做越大,他自己总是要跑着去批发货物,分身无术,他要请人给他看店。他说红美不要养兔子了,每天风雨无阻要割草喂兔子,不如给他看店。

子玉与主任说了,不养兔子。主任想想养兔子收益很小,将养兔子的大空间腾出来做商铺,划得来。

丙丙公社收回了分给红美的菜地,又将子玉分到另外一个住处。再没有宽畅的大房子可住,一家人挤在一个房子里,仍然摆着两张床。

小舅舅住自己店铺。

招弟和老五每天的任务就是管好自己,不要给车撞到,不要玩水......

一日傍晚,招弟,鸿老五,阿彩和稀饭正在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附近的小医院传来一片惊天动地的哭声。

伙伴们哄地跑去医院看。

几个大人在医生的办公门口吵着医生帮忙救活自己的孩子,医生说没得救了,从水里捞起来已经没用了......

医院门口的大青石板上躺着一位少年,赤条条地,田螺似的丁丁很是醒目,招弟痴痴地盯着。男孩的右手紧紧地抓着一朵映山红,闭着眼,脸苍白得可怕,似乎有点变形,额头淡灰色的牛蹄印却清晰可见。佐岸!招弟的脑袋嗡嗡地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舞和她妈妈抱着佐岸的身体......

小舞的神经病爸爸,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佐岸......

小朋友们哄地散了,说是不吉利,招弟并不害怕,她想如果那天水里淹死的是自己,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躺在青石板上......

此时,佐岸右手上的映山红轻轻地飘下来,落在他躺着的大青石板下面,摇曳几下,停住了......

招弟周身寒毛直竖,她飞似的跟上前面的小伙伴,眼前不时闪过佐岸忧郁的眼神......

招弟一路想不明白,一周前,自己竟然没有呛水,只是滑进水里的那段时间没有记忆。

“我不准你死!”佐岸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招弟的眼泪一串串地下来,她的心脏没有规律地疼痛!没有告别,他就这样悄悄地到了另一个冰冷的世界。

招弟回到家的时候,挨了一顿臭骂。

“死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那个神经病的儿子被河水淹死了?这么晚还不见回来,你不知道我们做家长的有多么担心......”招弟什么都没有听到,只看到红美一开一合的红唇白齿,她木然地站在红美身前,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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