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巧,阿涛的大叔金联来找阿涛吃午饭,看到他脖子上的虫印,问阿涛是怎么弄的,阿涛看了一眼老二,说自己在玩虫子弄的,金联把阿涛骂了一顿,并叫他快回家去吃饭,别再玩了。阿涛跟在大叔后面回去吃饭。老二在他们后面撇嘴做鬼脸。
“老二,招弟!你们还不快回来,太阳都要下山了,快点去割柴草......”老二和招弟听到逵婆的高音喇叭,赶紧回家去,太阳火辣辣的,一点也不愿意下山的样子。
招弟讨厌逵婆总是要赶着她们去干活,累死累活的。看看邻居家的孩子,整天摸螺打蟹的瞎逛,没有大人赶着他们去干活。
招弟真是好想念丙丙公社的幸福生活。她看看自己的双手,原来白嫩的小手指都开始长出老茧,按上去又硬又痛。她盼着老大寄出的信能带来好消息。
又是一场磨刀谑谑之声。老大,老二,招弟浩浩荡荡地往山里挺进。太阳正辣,晒得芒箕柴草硬绷绷,一柴刀劈下去被反弹回,招弟的小手腕震得生痛。她不停地暗暗叫苦,这种日子得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招弟很是小心翼翼,不时关注头顶的树叶是否会有虫子,柴草丛里会不会有山蜂飞出。
“嗨!是谁在那里割柴草?你越界了,割到我山里去了。”招弟听到几声吆喝,金联老婆照树担着猪屎肥去地头,看到招弟她们在割柴草,而且有一个小孩好像还超过了边界,不由得提醒。
“没有呢!我家小孩站的地方是我家的山!”逵婆带着镰刀竹篾出现。
“明明就是我家的山,你还想霸占去不成!”阿雅婆媳妇照树面露恶相,指责逵婆想霸占她家的山。
“山界是我与你家婆一起挖,你会比你家婆早住在甲甲屋么?”逵婆有自己的道理。
“你要是到我山里割的柴草,我全部没收!”照树一声高过一声。
“没收?!好笑,你有什么权利。”逵婆没把照树放在眼里
照树放下担子,往山里赶,她走近招弟,用力抢过招弟的镰刀,叫招弟走远点。招弟没有见过这种架势,吓得哇哇大哭。逵婆看到照树欺负自家孙女,拿起竹竿冲过去举起就打向照树,照树躲闪着走下山去,嘴里骂骂咧咧......
“照树,照树,舀两勺粥喂猪,一不小心,滑下台阶,屁股又痛,骨头又折......”老二对着照树走远的背影唱起自编的无里头歌。
招弟感谢阿婆保护自己,她看到阿婆每天那么辛苦,从早忙到晚,为了三个孩子能吃饱穿暖,真是不容易。等自己长大了,一定要买油条给阿婆,阿婆肯定喜欢!招弟一边想一边挥动镰刀卖力干活。
“逵婆!逵婆!你家柴草堆着火了!......”地主婆在菜地头老远的喊,阿婆一愣,柴草堆好好的怎么着火了呢?!阿婆挑起一担柴草往家赶,并嘱咐三姐妹不要偷懒,快点割柴草。
三姐妹很是好奇,也挑起自己的担子往家赶去。
只见禾坪里堆着的柴草火光冲天,大块大块的烟灰飞起飘落,邻居们站在大门口看热闹,都说真担心那些带火星的烟灰飞到瓦楞引起房子着火。
有些小孩拍着手开心地笑,火光映着他们纯真的小脸蛋异常的兴奋:“火红火旺,以后日子红红旺旺!”
“怎么没有人挑水救火呀?!”逵婆老远看到自家柴草火势很猛,放下担子跑回家,挑起尿桶去池塘里打水救火。
老大,老二,招弟也拿起水桶脸盆水勺去装水救火。
过了一会,有好多邻村人挑着水桶过来救火,她们大喊:“救火,快来救火!怎么这么不小心呀?这么大堆柴草烧掉多可惜呀......”
“谁这么缺德?人家老的老,小的小,要割这么一堆柴草也不容易呀!”
大家七嘴八舌,谴责点火之人......
终于在大家的忙乱中把柴火扑灭。
老大刮了一下招弟的小鼻子,原本想把她鼻子上的灰弄掉,没想到反而抹得更黑了,老大哧哧地笑。老二凑过来,干脆两手捧在招弟小脸上,倾刻间,招弟成了十足的非洲小孩,显得眼球好白,招弟也把自己的黑手往老二脸上抹,三个人互相打闹取笑。
逵婆坐在路边喘气休息,柴草被烧得差不多,剩下一点黑渣渣也不能挑去卖钱,只能自己煮饭用。
“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一天会有报应。我动不了你,自有人收拾你!”逵婆心痛得很,低声叨念。
地主婆挑着两桶井水,一摇一晃地回家,手里抓着一把青菜。她惊讶得张开嘴半天没有合拢:“刚刚还看着的一大堆柴草,这么快就烧成了灰,谁那么大胆?竟然点火......”地主婆夸张的表情显得很可惜。
“逵婆,是谁点的火,你告诉我,我帮你,找她赔!”锦辉望着一大摊湿漉漉的灰草也是很生气。招弟盯着锦辉看,他就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锦辉!我没有亲眼看见,所以不好说是谁,不能冤枉了好人,坏人也终究会自己受到良心惩罚。”逵婆没有文化,却能说出如此有文化的话来,招弟佩服逵婆。
“锦辉大伯!我知道是谁......”老二快言快语,却被老大一把捂住嘴。老二翻了几圈白眼,把话压了下去。待老大把手放开,老二使劲吐了几口气,又使劲吸上几口。她咳簌几声才说话:“大姐,你想捂死我呀?”
地主婆又挑着一担畚箕过来,她放下担子,赤脚在柴灰上扫来扫去,把散开的黑灰聚成一堆,也不怕仍有少许火星烫脚,装了两半畚箕灰草,摇着身子又去了菜地。
“这种人就爱贪小便宜,人家的柴草烧成灰也还有用。”锦辉真是看不过去,忍不住的打抱不平。
“锦辉,她要就拿去吧,给她家菜地施肥,菜长好了,也就不会到处找野菜了。”看起来逵婆是与锦辉说话,实际是是说给地主婆听,地主婆最喜欢偷摘人家地头菜。
地主婆听出逵婆的言外之意,也不生气,不紧不慢地说:“不就一点柴灰吗?还这么多,她肥田都用不完,我帮她消化一点,她还得感谢我不是。”
地主婆的厚脸皮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逵婆不再介意。拿过大扫帚把散开的柴草聚拢。
锦辉双唇紧抿,摇摇头,正在迈步离开,却听到自家儿子基书在哭,他快步走上去,看到只有金联的大儿子星宇和自家儿子基书在。锦辉问基书为什么哭,基书却只是哭不吭声,锦辉看看一旁的星宇没再说什么,拉着儿子要回家。不料,地主婆听到哭声也跟过来看热闹。
“书儿,是谁打你?有你爸在,告诉你爸。是不是旁边的星宇打的,我看一定是的......”地主婆手指着星宇责备。
锦辉本来要离去,听到地主婆火上加油的话,竟有人敢欺负自己儿子,心里怒火猛起,一把掌打在星宇脸上,星宇立即抚着脸眼泪直掉。
“是他自己摔倒的,我哪有打他,死地主婆,你不得好死!”星宇带着哭腔。
锦辉拉着儿子已经走远,并不理会星宇。
“嗨呀,嗨呀,敢说我不得好死,你等着瞧,我家神明折罚你!嗨呀,嗨呀,神明!你快来帮我......”地主婆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无趣地离开,毕竟,是自己的错误判断,让星宇白白挨了打.
招弟看着这些无聊的人,想起自己看过的小人书故事,自己真像一不小心穿越到了无聊世界。
“招弟,你发什么愣,你扫灰!”逵婆大声叫醒招弟。
老大和老二挑着柴灰到地头去,逵婆说这些柴灰浇湿了,肥气很快就会消失,要快点弄去给农作物施肥才有效果。招弟留在原地扫灰,她们都到地头去忙活。
招弟专心扫灰,此时阿涛过来,看到只有招弟一个人,想想老二放在自己脖子上的虫子,心里一口恶气往上蹿,他扑腾跳进柴灰堆,双脚使劲踹起黑灰撒到招弟身上。招弟被阿涛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她眯着眼用扫帚乱打以赶走阿涛。
“没打到!你打不到!哈哈......”阿涛猖狂大笑,更加恣意地扬起黑灰,招弟眼睛进灰,她扔掉扫帚擦眼,泪珠汪汪往下流。
老二已经回来,看到自己妹妹被欺负,她二话不说,拿起刚才灭火用的铁水勺,追着阿涛一顿痛打,阿涛也不弱,赤手空拳与老二对打,他的手臂上留下一条条水勺的痕迹。
阿涛哇哇痛哭,哭声引来阿涛大叔金联,金联看到两个打得热火朝天,走上去一把拉住老二两手,阿涛趁机解脱,并捶打老二,老二两脚乱踢,金联身子躲得远远的,一点也没被踢到。老二急了,俯下头张开嘴巴狠狠地咬金联抓着自己的两手。金联吃痛,放开老二。
“我不怕你!放马过来!我阿妈生了够多女孩,死我一个没事!过来呀!打呀!......”老二一边大哭一边追打,金联拉住阿涛落荒而逃。
老二拿起扫帚要将散了一地的草灰收拢。她看到愣在一旁的招弟,举起扫帚打在招弟腿上,对招弟痛骂一顿才解气:“你这个死没用的东西,只站在一边看,也不帮手打,你这么好欺负,人家天天欺负你!”
招弟嘟着嘴不说话,老二看到招弟的样子,翻着白眼不想再理她,快速清理柴灰。
“嗷嗷嗷嗷......”屋子里传来狗狗打架的声音,而且非常的激烈,听声音应该是好几条狗狗一起打架。老二和招弟扔下工具跑进屋,金联家的两条大黄狗,逵婆家的瘦白狗和锦辉大伯家的大黑狗正在天井里打得热火朝天。看热闹的人都不敢靠近,两条大黄狗一派,大黑狗和白狗一伙,撕杀得热火朝天。嗷嗷嗷龇牙,露出长长的尖牙。招弟看到狗狗们一路嗷嗷地打过来,她吓得赶紧跑。
两条黄狗把逵婆家的白狗逼到墙角,白狗没有退路,喉咙里发出呜呜之音。
“上!”金联一声令下,两条大黄狗一起咬住瘦白狗。旁边的大黑狗跳过去撕咬其中一条黄狗,被咬住的黄狗放开白狗,嗷嗷地叫。金联拿长竹竿敲打大黑狗。狗狗们撕咬得更凶了。
招弟看到自己家白狗被咬得可怜地缩在角落,害怕和难过同时袭来,她拿起身边的锄头过去砸那两条大黄狗。
老二一把拉住招弟:“蠢材呀?!”
老二转身拿起水勺在水缸里舀水,一把泼上狗狗们,狗们吓了一跳,摇晃身上的冷水,嗷嗷叫着散了。老二又舀了一勺冷水,对准金联泼去!
金联没有防备,被泼了一身。他愤怒道:“没长眼呀?!”
“狗打架就是要冷水泼才能清醒!”老二面不改色。
招弟真有点佩服老二的智慧。
时间打打闹闹中一天天地过去,招弟渐渐地适应了甲甲屋的生活,老二告诉招弟,这个地方原来叫伯婆庙,信佛的人多。山凹,小径路边,或者桥头随处可见设置的伯婆牌位,路过的人看到都要停下来,双手合掌,拜上几拜,希望保佑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