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海棠这边都把袖子撸起来,准备干仗了。
宋煜那边却忽然侧过身去,昂着头轻笑一声道:“罢了,反正我也还没想好要什么报答,不如就先让你欠着好了。”
说完,主仆二人翻身上马,一溜烟就没影了。
长孙海棠还想去追,青竹却一把将她抱住。
“小姐淡定!咱们堂堂沛国公府嫡长女,当朝皇后娘娘的干女儿,天之娇女,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啊!”
长孙海棠虽然心有不甘,但宋煜主仆二人早已走远,她也只得气呼呼地甩开了青竹的手,转过身去跨上了马车,坐在里头喊道:“愣着作甚?还不快走,叫街上这么多人继续看笑话吗?”
“小姐要去哪?”
青竹立时白了车夫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然是去桃李书苑了。”
宋煜风风火火地回了宫,中宫的人早得了消息,侯在宫门处迎他。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得知您此行终得一位神医归来,心里高兴,叫您一进宫就往太澜宫去一趟。”
“知道了,”宋煜脚步未停,“容孤先回宫换身衣裳。”
说完,便甩开宫人,大步流星地走了。
一回了东宫,就命人取了一排衣裳来,自己拣了半天,像是没瞧见满意的,心情就更加的烦躁,直接将身上的衣裳解了,扔给进来服侍的尚宫问道:“这件衣裳怎么回事儿?”
尚宫一愣,低头瞧了一眼宋煜扔过来的衣裳,皱眉说道:“这是去年皇后娘娘赏下来的布料裁的,据说是梁相家送的寿礼,可是有什么问题?”
尚宫说着,自己捡起衣裳仔细瞧了瞧,却也没瞧出什么问题来。
“梁相?”宋煜皱眉。
立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随手挑了件衣裳,摆手叫尚宫们都退了出去,又冲着身边的虚眉问道:“没记错的话,去年的殿试榜首,如今的弘文馆学士司徒瑾,表字便是思鉴吧?”
虚眉颔首,道:“正是,正好这位司徒瑾和梁家大小姐有婚约在身,还是皇后娘娘亲自做的媒。”
“哼——”宋煜一下子理清了来龙去脉,忍不住轻笑一声,但很快就又冷了些神色。
“那件衣裳,拿去烧了!”
虚眉一惊,毕竟是皇后赏下来的东西,再恨也不能这样吧。
但宋煜的命令不可违,所以他又颔首低眉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结果人却又不走。
宋煜很快察觉,偏眼问道:“还有事儿?”
虚眉颔首。
“刚才他们来传话,说是梁相今早驳斥了两个武定侯门下的谏臣,为河西党说了些好话。”
宋煜脸上终于带了点笑,一边整理换好的衣裳,一边早有预料似的说道:“不奇怪,陛下心中——始终是念着河西党的。这事儿先放着,静观其变就好。”
“是。”虚眉说完,便要退下。
“等等——”宋煜轻抬了下头,脑海里还浮现着长孙海棠方才的话,“是我亲手绣了送给思鉴哥哥的!”
手里的药瓶都快给捏碎了。
“还是留着吧。”
“额?”虚眉有点不解其意。
宋煜白了他一眼,特意加重了语气说道:“孤说的是那件衣裳,压在箱奁底下,别再叫孤看见便是。”
桃李书苑原定的入学时间是八月初八,河西离着天京最远,长孙海棠到天京的这一天,已经是八月初七了。
匆匆进去办理了入学手续,也没什么时间走动。
书苑规矩,凡入学者,吃住都要在书苑内,除休假时间不得擅自外出。
男女皆不例外。
女弟子和男弟子的宿舍相隔甚远,中间隔着都指挥使司的操练营,每晚都有巡防。
学堂的位置就在都指挥使司的正北面,学生想要出门,必得拿了夫子盖了印的请假条,从都指挥使司的正门出去。
可以说看的死死的了。
长孙海棠这会儿裹着一个白底牡丹花古香缎被子坐在床榻上,目光呆滞,神色黯然,无论怎么看,都是不怎么有精神的样子。
青竹只得安慰她道:“小姐也要体谅陛下的一片苦心,你们这些人都是公卿之后,像您这样的还是不远万里过来的,在天京人生地不熟,是不好出去瞎逛。陛下这样也是为了保护你们。”
说着,还给长孙海棠递上了一碟点心来,小心翼翼地说道:“天京的吃食是不比咱们河西,味道太甜腻。可小姐好歹也吃一些吧,不然这身子可怎么受得了?”
说完,便捡起一块糕点来送到了长孙海棠的嘴边。
眼见着快到中秋了,桂花糕是常见的吃食。
糕点一凑过来,一股甜腻的芳香气息便直往长孙海棠鼻子里钻,没一会儿就叫她的肚子也跟着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长孙海棠当即就张口咬了吃了。
肚子里有了东西,她的脑子也总算转了起来,一边狼吞虎咽地又吃了几块儿,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想好了,现在见不见思鉴哥哥,其实不怎么重要。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所以当务之急,了解梁大是个什么人,找出她的缺点,一击以弊之,才是最重要的。”
话说到这儿,长孙海棠立时抬头看着青竹说道:“你快去打听一下,梁大今年进来了没,住哪间屋子,快去!”
青竹刚想劝,窗底下忽然走过去两个人,一边走还一边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吗?这次太子殿下也要入学的。素来听说太子殿下有疾在身,很少见外人,连宫里的宴会都很少出席,如今这是终于肯露面了?”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太子殿下长什么样子,比不比的上司徒小公爷呢。”
“说到司徒小公爷,不知道你听说了没,好像也在这次给咱们讲学的夫子之列呢。”
“我当然听说了,要不是因为他要来,我才不抢着进来过这牢狱日子呢。”
“那你可就要白忙活一场了,你没听说吗,梁家大小姐也在这次的夫子之列呢,就是和司徒小公爷定过亲的那个,你到时候可别表现的太明显了,可当心梁大给你穿小鞋。”
再往后面,两人的声音就听不大清了,不过这些也已经足够了。
“夫子?她一个还没及笄的小丫头片子,有什么资格当夫子啊?”
长孙海棠气得直接把被子甩到了地上。
青竹却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捡起被子来,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梁家大小姐四岁作诗,六岁谱曲,八岁善画,十岁的时候拜在当今棋圣门下学棋,是陛下亲自盖章的大才女,便是宫里的娘娘,也常要请她进宫传授琴艺。
她这样的本事,愿意来桃李书苑当个夫子,小姐都算是捡了个大便宜了。”
青竹说着,脑子里都有画面感了。
梁大实在是名声太大,他在河西也时常能在街头巷尾听到关于她的佳话,也不知道自家这位祖宗是真没听说过,还是有意避开了,怎么就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呢?
这样想着,青竹还是忍不住往长孙海棠身上插刀子道:“小姐,梁家大小姐和司徒小公爷根本就是天造地设、人间佳话,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