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长孙海棠要进来,宋煜当即就起了身。
“今日风大,恐稍后回书苑时吹熄了灯,儿臣便趁着还有些光亮先回去了。”
宋煜的雀盲症一直是皇后的一块儿心病,一听他如是说,皇后虽还有些不甘,却也不敢再强留宋煜。
“那好吧,反正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了,到时候本宫早些把那孩子叫过来,你们再续。”
宋煜都已经欠身要走了,一听这话,立时又立直了身子说道:“母后也未免太贪心了些,他们成日被困在书苑里不得出来,难得有一日的假,万一那人有其他安排,岂不是叫咱们给耽搁了。”
宋煜说着,还给宋子墨使眼色。
宋子墨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是啊,皇后娘娘,咱们天京的中秋,集市上也十分热闹,长孙小姐多年不曾来京,想来也是想要好好逛逛去的。再者我等小辈平日里也并非全无交流,今日晌午——”
宋子墨这边正说着,宋煜的耳根却不由动了两下。
少女的脚步声既轻且快,在宫人的指引下步步前行,分明马上就要进来了。
“母后,儿臣这便告辞了。”
说完,还不等皇后说什么,就拉着宋子墨往外走了。
堪堪赶在长孙海棠来到殿门外时出了门,还把那主仆二人吓了一跳。
“文璟?你没被巡防营的人抓到?我还想着待会儿要如何跟皇后娘娘开口,替你求情呢。”
这会儿子宋子墨也刚好迈出了门槛,宋煜便又往边上走了几步,躲过了皇后的视线后,才轻笑了一声说道:“劳你惦记了,正好太子殿下要给皇后娘娘问安,我便跟着出来了。”
长孙海棠瞧了一眼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宋子墨,忙得小声凑过来道:“太子殿下的伴读就是不一样,出来都不用请假的。”
“是不是本宫的小海棠在外面,怎么还不快进来瞧本宫?”
皇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长孙海棠只得又冲着宋煜笑笑道:“皇后娘娘叫我了,那我先进去了。”
说完,人就带着青竹一块进去了。
东西带的有些多,临经过宋子墨的时候,青竹当即停住,站在原地也不说话,只时不时地拿眼瞟着他。
把宋子墨搞得直纳闷儿,立时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你这样看着我作甚?我脏了?”
还是宋煜把他一把拉开道:“还不快给人家让一让?挡在前头,门神一样。”
说完,就拉着宋子墨走了。
倒是把青竹弄得一脸讶异,回头盯了俩人好久,才又一边跟着长孙海棠进去,一边小声嘀咕道:“区区一个伴读,也敢这样和太子殿下说话?殿下的性子未免也太好了些。”
“嘀咕什么呢?皇后娘娘跟前,可别乱讲话。”长孙海棠特意放缓了步速提醒他。
青竹:“……”
某人还是多担心下自己吧。
“可是本宫的小海棠?一晃都长这么大了?快,快来本宫的怀里坐。”
皇后说这话,双手已经张开,一脸的慈眉善目。
可长孙海棠却没有立时过去。
她虽然看起来虎了吧唧,平日里也总没个正行,但脑子却也不蠢。
她娘还有司徒瑾和她说的道理,她便是从前不知,这会儿心里也都明镜似的了。
所以皇后一说这话,她便立在了殿中央,当即便给皇后行了个大礼。
“沛国公府长孙海棠,给皇后娘娘请安了,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皇后一见这情形,脸上当即就笑开了花,忙得叫人把长孙海棠扶起来,拉到了身边来。
“这不是说本宫的小海棠早被沛国公夫妇给宠坏了,没有一点礼数吗?等回头查清楚了是谁传的谣,本宫定要罚他!”
说着,便就一把抱住了长孙海棠,上下左右地打量了一番,脸上的笑意更浓。
“你这孩子,几年没见,倒是生的越发的水灵了。”
说着说着,眼圈还红了。
“倒也是个心狠的,这么多年,竟是一封信也没给本宫写过,怕是一点也不想本宫吧?”
说着还在长孙海棠的后背上轻拍了两下。
长孙海棠也不是个没眼力的。
七八年未见,皇后虽然极力想要叫长孙海棠觉得她还是从前那个新国初立,没什么架子的和蔼婶子。
但她的穿着打扮和言行举止,却都和从前一点不一样了。
骨子里都透着一国之母的庄重和威严。
别看她对长孙海棠这般不见外,你单看她下面的那些宫人,到这会儿都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各尽其职,一点小动作也未曾有,甚至她二人谈话时,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便知道皇后御下极严厉,绝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亲和可欺。
所以长孙海棠自然也不敢像小时候一般胡言。
只老老实实地笑着说道:“怎么会不想?海棠自小长在皇后娘娘身边,您又待我如亲生。我爹娘常教我说,要把皇后娘娘看的比他们还亲才是。只是——”
长孙海棠话说到这儿,亦不在说了,微微低了低头,面容上似乎有些惆怅,好像被什么东西压抑太久,难以喘息似的。
看的皇后也直难受,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些年来河西一门备受打压,往京城来的信都要被查的一清二楚,更别说是往宫里来的了,准会有人又拿出来大做文章,连累了某位嫔妃了。
皇后虽不是河西人,但这么多年伴在皇帝左右,自然对皇帝的难处耳濡目染,一想到河西一门的处境,也是难掩惆怅。
瞧着皇后是被自己带进沟里去了,长孙海棠立时松了口气,忙得从皇后的身上下来,招呼着青竹把带进来的东西递上来。
“这些都是河西的土产,我娘知道皇帝伯伯和您喜欢吃,特意准备了给我带过来的。您可别嫌弃了。”
皇后的脸上立时又有了欢颜。
忙命人把东西拿过来,一边翻着一边笑道:“哪里的话?陛下要是瞧见这些,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最近常在我耳边念叨河西的酸粉,磨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两人一起咯咯笑作一团。
长孙海棠便趁势在下面坐下了。
皇后于是把东西交给宫人道:“快把这酸粉命后厨做了给陛下送去,他今夜准能睡个好觉。”
说完,又仔细端详了长孙海棠一番,笑嘻嘻地问道:“还真是光阴如梭,一晃都是这么大的丫头了。想当年你娘身子不好,怕过了病气在你身上,本宫把你领进来的时候,也才那么一丁点大,粉团子一样好看。如今看来,竟是越长越可人,天仙一样讨人喜欢了。”
长孙海棠小脸一红,想着这皇后今天怎么嘴上抹了蜜似的,可这劲儿的夸她?
嘴上却只得赔笑,再不敢多说半个字,生怕破坏了自己在皇后心中的美好形象。
皇后于是又点点头问道:“你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长孙海棠点了点头。
“嗯,虽说每年春天都要在床上躺上些时日,但终归是好些了。”
皇后闻言眼圈又是一红,拿帕子顶着鼻尖说道:“也难为她了。”
说完又问沛国公。
长孙海棠也答好。
皇后便放心了许多,忙得又道:“今日叫你来,也没别的什么事儿,就是想叫你知道一件事儿,从前在河西,你爹娘没叫你委屈了,如今回了天京就更不用怕了。
就当是回家了,若是有谁敢欺负你,尽管来告诉本宫。若是本宫也做不了主,还有你皇帝伯伯在呢。这可是你皇帝伯伯亲口叫我转达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