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海棠一路愁眉苦脸地给拉过来,才到了宫门口,就瞧见一排马车在排队。
一众妇人议论纷纷。
“娘娘素来是妥帖稳重之人,怎么今日这中秋宴竟办的这般仓促,亏得是我今日起的晚些,不然就已经出门去了。”
“也怪不得娘娘,我可偷偷听说了,是太子心血来潮,求着她办的这个宴会。这不是叫咱们把家里的小子们也一并带上了?”
听着这一番议论,长孙海棠当即想起了什么,便冲着身边宫人问道:“敢问公公,今日中秋宫宴,戍国公夫人可也会出席?”
宫人给长孙海棠欠了欠身,微笑作答:“是邀请了的。”
说着又探头瞧了瞧宫门前的一辆挂了戍国公府的牌子的马车,继续笑道:“想来应该是已经到了。”
说着话,长孙海棠的轿撵就已经来到了宫门前。
原以为会像大伙一样停下来接受检查,然后步行进去。
可没想到守门的人一见着这轿子,便直接放行了。
弄得她好生尴尬,忙得用手遮住了脸,过街老鼠一样进了门。
可她那一双小手再遮掩又能遮住些什么?
早有眼尖的人认出她来了。
这会儿门外接受检查的人也都纷纷立在原地,驻足目送着她进去,难免私下议论。
“呦,这是宫里头又添的哪位新人?怎的一点消息也没听见过?”
“是啊,模样瞧着也眼生,到不像是咱们谁家里的。”
这会儿最生气的,要数李淑芳,站在她母亲李顾氏的身边,咬的嘴角都青了。
她那个婢子还有些不识趣,偷偷上来询问道:“小姐,刚进去那位不是长孙海棠吗?怎么是宫里的轿子亲自接的?”
李淑芳正愁没处撒气,当即白了那婢子一眼道:“废话!我还不知道那是长孙海棠?要你这嘴上没门的来提醒我?”
李顾氏正和人打听轿上女子的来历,一听李淑芳这话,面色当即一惊。
“芳儿刚才说什么,方才进去的那姑娘,是谁?”
李淑芳这会儿都快嫉妒死了,当即就和李顾氏耍起横来,在原地直跺脚道:“还能是谁?沛国公家的那个讨厌鬼呗。哎呀娘,早就和您说了,叫姐姐派个轿撵来接咱们多省事儿?偏要自己派马车来,现在还要跟在这么多人后面排队。
这下好了吧,风头全叫他们河西一门给抢去了!”
李淑芳在这边咋咋呼呼的,立时引来了周边人群的注目,弄得李顾氏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放肆!宫门之前也容你随意造次?为娘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你若再这样妄为下去,这便就回桃李书苑去。回头我定请大夫子好生管教!”
李淑芳一听这话,当即就躲在一边不出声了。
她是听说太子也要参加中秋宴,心想着太子的伴读也定不会缺席,才硬缠着她母亲一道过来的。
为此她还特意打听了一下宴会流程,提前做了点小准备,誓要给自己创造一个和宋煜单独相处的机会的。
长孙海棠给人领进皇后的太澜宫时,戍国公老夫人和夫人正好在里面陪着皇后说话呢。
长孙海棠瞧了一圈,也没瞧见司徒瑾,正纳闷儿呢,皇后便瞧见了她。
忙得就冲她招手说道:“海棠来啦,快来本宫这里坐!”
说着,还给对面坐着的戍国公老夫人和夫人解释道:“是沛国公家的丫头,都还记得呢吧?”
戍国公老夫人与夫人一听,也都纷纷朝长孙海棠看过来,当即便一脸笑意地说道:“怎么会不记得?三年没见,长得越发水灵了。”
若是换做旁人,戍国公夫人定还要补上一句道:“那可是我的亲闺女!”
可在皇后面前她就不敢这么说,毕竟长孙海棠是自小养在皇后身边的,谁敢和皇后抢女儿?
长孙海棠这会儿虽然一门心思都在司徒瑾的身上,但也没敢忘了礼数。
还是第一时间给皇后行了个大礼,又给戍国公府两位也行了个礼。
一番礼数周全了,才由着宫人的指引,走到相应的位置坐下。
皇后亦不像上次那般强拉着她到自己怀里坐,由着她把这套礼数做全后,才瞧着戍国公家的两位夫人笑呵呵地说道:“你们瞧瞧,下次要再听到谁说咱们海棠没有礼数,本宫定捶烂了他的嘴!”
沛国公老夫人和夫人也很是满意,呵呵笑着说道:“是啊,这孩子的心性好着呢。都是那些道听途说乱嚼舌根子的人在作怪罢了。”
说着,便又向长孙海棠笑眯眯地问道:“原想着你一来天京,就叫小瑾给你请个假,到家里来坐坐的。可这孩子是个死性子,偏说要等到中秋假期,由着你自己来。”
老夫人也跟着笑呵呵地说道:“今天也亏得是皇后娘娘设宴邀请了咱们,才终于见着了的。你爹娘都还好吧?”
长孙海棠道好。
老夫人又问长孙海棠在桃李书苑是不是都方便。
长孙海棠也道好。
之后又反过来问戍国公老夫人的身体好不好,又问戍国公好不好,又问戍国公夫人,又问司徒瑾远嫁的姐姐好不好。
最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到司徒瑾。
“这两日我休例假一直在住处待着,也有些日子没瞧见思鉴哥哥,不知他这几日状况呢。”
戍国公老夫人和夫人笑着看了看彼此,立时便明白了长孙海棠的小心思。
当即回答道:“也跟着一道来了的,这会儿正在太子那边玩耍,待会儿去了席间,就能瞧见了。”
长孙海棠这便放心了些,脸上很快展开了欢颜。
皇后在旁边早瞧出了端倪,面容略显尴尬,捏着帕子的手稍稍向后挪了挪,才试探性地向戍国公夫人问道:“看来海棠和小瑾的关系,挺亲近的?”
戍国公夫人眉间当即浸出些许冷汗,忙得解释道:“都是小孩子时候疯闹在一起的关系。您不是知道海棠这孩子的吗?最是重情义了。”
皇后虽心里不信,嘴上却还咯咯与戍国公夫人笑作一团道:“是了,这也是我喜欢这孩子的地方。”
说完,便站起身来说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也该往宴会上去了。”
于是皇后走在前头,戍国公府老夫人走在皇后并排位置,戍国公夫人拉着长孙海棠的手跟在后面走着,后面又跟了数十个仆从,一行人就这样浩浩汤汤地往宴会厅来了。
走在路上何其招摇。
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长孙海棠,私下里猜测着她的身份。
“那位可是戍国公家的小姐?怎么从前没见过?”
“废话,戍国公家的小姐早做了和亲公主,这会儿如何回得来?依我看,莫不是司徒小公爷的未婚妻子,梁家大小姐吧?”
“你怕是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吧?没见过梁家大小姐?哪是长那个样子的?”
长孙海棠把这些话全当成耳旁风,依旧笑如春风的搀着戍国公老夫人的手往前走。
一直到迎面也走来了一群人,仆从数量竟是与皇后一般无二,那气焰却更加嚣张了几分。
临走到了近前,才极其敷衍地给皇后欠了欠身道:“臣妾给姐姐请安。没想到姐姐来的竟这样快,差点就赶在姐姐后头了,要那样的话,可真就是妹妹失礼了。”
皇后眉间隐隐抖了抖,刚欲说话,李淑妃竟就站直了身子,挑眉望着里间已经坐满的宾客,冷着一张脸说道:“姐姐必定是要压轴进去的,左六这时候也差不多了,妹妹这边先行一步了。”
说完,就将手中帕子一甩,带着人浩浩汤汤地进去了。
长孙海棠瞪大的眼睛里,紧跟在李淑妃身后的李淑芳回过头来,一脸得意地冲着她做了个鬼脸,就好像她忽然扳回了一局似的。
“岂有此理?未免也太嚣张了些!”
戍国公府的老夫人气得将手中蛇杖敲得当当直响。
皇后这会儿也气得手抖,但也只能强控制住心里怒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偏头瞧着戍国公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手里有太祖亲赐的手杖,自然可以说这种话。但却也不要当着她的面提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天京的形势,可不比当年了。”
戍国公老夫人越听越气,当即就冷哼一声道:“哼!便是当着她的面,老妇也能当面用这手杖教训她。身在高位却不知礼数,以下犯上,皇后倒也能容得下她!”
眼瞧着皇后的脸色也跟着不好了,长孙海棠忽然走到了前面来。
“奶奶,奶奶!何必为了这种人伤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得的。
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凡事自有老天瞧着呢。
再说陛下何许人也,皇后娘娘又是何等的良善?总不会叫他们一直嚣张下去的。”
一听这话,就连皇后的眉眼中也立时生出些许欣慰来,戍国公老夫人自然也给她哄得嘎嘎乐。
一伙人便也没再耽搁,在万众瞩目下进了宴会厅。
待一行人在位置上坐好之后,皇后偏眼瞧了下身边的空位,向宫人问道:“太子呢?吵着闹着要在宫里举办中秋宴,如何自己又不来?”
宫人只得战战兢兢地靠到皇后身边来说道:“回禀娘娘,太子殿下——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