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长孙海棠当即便掩住了嘴。
正巧刚去传话的宫人过来,远远地对着林政说道:“大夫子,陛下请你们进去呢。”
垂拱殿是皇帝平日办公的地方。
宫里有的是富丽堂皇,宽敞华贵的宫殿。
但皇帝是开国之君,从小过惯了苦日子,知道没米吃没衣穿的滋味儿。
最是难得的,还要数这份扛得住大诱惑,成了天下之主后,依旧能继续勤俭朴素的过日子的秉性。
所以在那么多宫殿里面,偏挑了垂拱殿这么个四方小殿做办公室。
长孙海棠一行人进去的时候,皇帝正伏在案上办公,鼻梁上还驾着一副叆叇眼镜,有实在瞧不清楚的地方,还是要微眯着眼睛,将奏折拿远些去瞧。
不光眼睛不好使了,两鬓也白了不少,额头上的皱纹一道比一道深,却是比长孙海棠她爹长孙丑还要老上几分,哪还有当年那个处处留情,每攻下一座城池,就有三五个富家小姐主动找上门来送兵送粮加送人,被拒绝了还发誓要等他一辈子的帅小伙模样了?
瞧着长孙海棠的眼睛都湿了,毕竟是曾经那么疼爱过自己的长辈,这瞧瞧把他累得,天子不好当啊。
“陛下,大夫子他们已经到了。”
身边宫人提醒,皇帝才掀起眼皮朝他们看过来,当即便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摘下叆叇,站起身来请林政入座。
看的长孙海棠一愣一愣的。
一国天子,也要对林政这样没什么官职的儒生如此毕恭毕敬?
但她却不知,皇帝创立大赵国之后,最重文士,林政乃弘文馆大学士,是桃李满天下,德高望重的老学究。
也曾教授过皇帝功课,乃天子之师。
所以皇帝才会如此礼遇他,故秦姑姑敢当着众人的面下了林政的脸子,那便是不给皇帝面子,如何能不撞到皇帝的枪口上。
待林政坐好后,皇帝才又回到案几后头坐好。
端坐着瞧着眼前的梁清瑶和长孙海棠。
两位姑娘便开始行礼。
刚刚行完了大礼,皇帝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叫人给她俩赐座。
旋即上下打量了长孙海棠好一阵子,见她头也不抬,只一直低眉顺眼地瞥着地面,装的人模人样的。
忽的撇嘴说道:“你这丫头,听皇后说你也进宫来几趟了,朕不派人宣你过来,你就也不知道来瞧瞧朕这个大伯了?”
林政和梁清瑶都纷纷惊讶地瞥向长孙海棠。
长孙海棠这才再装不下去,忙抬起头来,一脸机灵相地说道:“陛下,实不是海棠心里没您。只是素来听说您公事繁忙,日理万机。您瞧瞧您,眼睛都累坏了,头发也累白了,海棠若是再来打扰,岂不是更叫您疲累了?
再说,海棠虽然人没来,东西不都送到了么?听皇后娘娘说,我带来的酸粉,可全叫您一人吃了呢。”
人是最忌讳别人说自己老的,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尤其是在皇帝这个不上不下的年纪。
所以长孙海棠这话一出,大伙儿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就连皇帝身边的宫人都跟着瞠目结舌,差点就要呵斥长孙海棠了。
“哈哈哈哈!”
皇帝却忽然咯咯咯笑了好久,指着长孙海棠的鼻子说道:“你这丫头,这么些年没见,怎么还是小时候那样子?你爹娘到底是怎么教你的?”
这话听着不像好话,可瞧着皇帝的脸,却又不像是生气了。
梁清瑶进宫里的时候多,可见皇帝还是头一回,实在是摸不透皇帝的心思,只在心里头为长孙海棠捏了一把汗。
倒是皇帝身边的宫人安下了心来。
可是有些时候没瞧见皇帝笑得这么轻松了,这位眉清目秀的圆脸小姑娘可真是他们的小福星啊,要是能隔三差五地来见皇上一次,那就再好不过了。
长孙海棠是惯会看人脸色的人,虽说给不给面子就另说,但皇帝的面子,她还是愿意给的。
所以皇帝笑着问她怎么这样没家教,她便当即苦着一张脸来说道:“哦,海棠还以为是皇帝伯伯想我了,才派旨到河西去,叫我爹娘把我送过来读书的,原来是怕我爹娘教不了我啊。”
说着,便囧着眉说道:“不过这下伯伯可要放心了,夫子们一个比一个严厉,咱们的缘分,怕是见一次就少一次了。”
“这话是怎么讲的?”
皇帝脸色顿时一凛,当即便看向了大夫子,随口问道:“难不成是书苑里,有人欺负你了?”
林政也是吓得不轻,若是长孙海棠当真口无遮拦,把上午的事儿说出来,那他这个大夫子是真真没脸再当下去了。
梁清瑶也是紧张的不行,虽说瞧着皇帝是能给长孙海棠撑腰的样子,若能借着这层关系压制一下李淑妃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啊。
事关桃李书苑的声誉,可不是能随便拿出来说事儿的,更别说是一五一十地抖到皇帝的耳朵里了。
所以这会儿子,众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长孙海棠的身上,有担忧的,有惊吓的,还有要给伸张正义的。
长孙海棠却乖巧地摇了摇头道:“嗯同窗们都是懂规矩讲礼数的好人,待我都挺好的。夫子们又非常严格,谁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犯事。
再说伯伯忘了我是谁了?没道理放着您这个大靠山不用的,我一跟人说我是要管您叫大伯的,谁敢欺负我啊?”
气氛随着长孙海棠的话语渐渐缓和了下来,长孙海棠的语气也越说越轻快。
“海棠的意思是,夫子们都十分严格,教的也好,等我出了师,可就和从前您认识的那个小不点一点都不一样了,该成梁夫子这样的了。到时候您想见我可就更难了,天京城里有没娶亲的公子哥家里头,该把我家门槛踏平了,我得躲在家里头,不叫人瞧上了,也好在我爹娘面前多尽孝几年啊。”
这话立时又引来皇帝的一阵大笑。
就连林政和梁清瑶都忍不住偷笑。
皇帝瞧了瞧长孙海棠,又瞧了瞧身边端坐的梁清瑶。
忙指着长孙海棠的鼻子说道:“你呀你,跟个猴似的,是该好好和你梁夫子学学,不过若是想学成她那样,怕是在做梦。但你也不用怕,便是没人上你家提亲去,朕的儿子多得是,尽可着你挑去如何,朕瞧着太子就很不错。”
太子今天拆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