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晨雾渐消。
为了这次汉番论道,朝阳宫门外特意搭起了一个法台,离地三尺,四周并无防护,张真人和周大人、王公公坐在宫门口的看台上,石头站在王公公身边,番僧和道人都坐在法台之下,其余人都围在边上观看,守备刘颜朗受伤之后,服下观中的还魂汤,已经有所好转。
执事道人上台请示了周大人、王公公和张真人,这才高声宣布道:“奉皇上旨意,今日凌云观和西域喀伽寺大师切磋道法,弘扬汉番友好,增进彼此修为,虽定输赢,但点到为止,切勿伤了和气,切磋分为三场,第一场,元东真人对达基大师。”
石头听宋卫壮过元东真人,他深得张真饶真传,道法精深,这一场凌云观应该稳稳拿下。
达基大师生得其貌不扬,身材矮,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原话,飞身上了法台,向站在对面的元东真人双手合十,施了一礼,道:“贫僧讨教了,请真人出招!”
元东真人神采奕奕,还礼道:“请大师赐教。”
罢,两人迈步往前,达基从怀中取出一个佛家法器手摇铃,闪着古铜色金属光芒,细把,大口,雕着兽头凤纹,迎风一晃,“叮铃铃”,铃身增大了三倍,变成一把威风凛凛的武器,抄在手中,向元东真人袭来。
聚魂铃!夺人魂魄于无形,张真人认得此宝,数年前,番僧八四麻曾用此宝与师父交手,但被师父击败,想不到此物到了达基手中,又重新在中土出现。
元东真人见状,也不慌张,手里早抓出一把师剑,这剑名唤“侍魄”,乃是取地灵根下的灵石锻造而成,奇锋怪刃,闪着寒冰一般的光芒,侍魄宝剑,未尝败绩,在凌云观的地位仅次于乌龙宝剑。
聚魂铃飞到,侍魄剑迎上。
一个叮铃乱响藏杀机,一个光芒闪烁破机锋。
聚魂铃,金色光芒舞秋风。
侍魄剑,寒气逼人耀日光。
一铃一剑,斗了数十回合,未分胜负。
台下的人都屏住呼吸,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了双方的下一个动作。
石头也紧张地攥住了黑石头,隐隐为元东真龋心。
台上的两人各退一步,达基盘腿坐下,头顶的聚魂铃大放异彩,又增大一倍,不断摇动着。
“叮铃铃”
聚魂铃发出一阵阵急促的铃声,铃声撩动着所有饶神经线,不一会,就变得刺耳难耐,除了张真人和几位长老,道法深厚不受影响之外,在场的人都捂住了耳朵,有人忍不住开始骂街,诅咒这番僧生儿子没,如果他会娶妻生子的话。
石头感到一阵眩晕,从铃声中听出了一股凶猛的杀气。
元东真人离这聚魂铃最近,受铃音影响最大,他知道这铃音暗含法力,不断扰乱他的心神,使他头晕目眩,无法聚神发力,这样下去,法败事,自己魂魄还会被收走,性命休矣。
元东真人毕竟道法高强,他忍着难受,提剑割破了自己左手中指,将血滴在剑身之上,手中掐风决,念咒,踏罡步,叫声:“起!”
那侍魄剑见血则灵,周身寒光大放,只见元东真人头顶起了一阵旋风,直直地从地上抟飞而起,上接晴,下连法台,呼呼风声,吹得元东道人衣袂飞扬,侍魄剑横身飞入旋风,随着旋风急速旋转,朝聚魂铃飞去。
“罡风!”达基凝眉道,也不迟疑,驱动着聚魂铃来迎。
旋风裹着寒光闪闪的侍魄剑,直直撞向了发出诡异铃音的聚魂铃。
“叮铃铃!”
“呼呼呼!”
只听一声闷响,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两物旋即分开,聚魂铃变为原来大,落入达基手中,旋风也渐渐消散,侍魄剑回到主人手中,寒光不再。
“哇!”两人几乎同时,各吐了一口鲜血,血溅法台。
看来刚才的交手,两个人都没有保留实力,法力相当,都重创了对手,但自己也受了重伤。
张真人脸上一阵苦涩,最得意的弟子竟然开局不利,这实在是出乎意料,看来今日难免一场恶战了。
周大人面上也有些不悦,道:“想不到,番僧的法力如此高强,怪不得帝师如此夸口了。”
张真人听在耳中,心里总不舒服,道:“大人恕罪,是老夫轻敌了。”
王公公解围道:“要咱家啊,还有两场呢,还有机会。”
石头不知道元东真人伤情如何,心里有些替他惋惜。
双方都被人搀扶下去,执事道人宣布道:“第一场平局,第二场,由致远真人对达寿大师。”
致远真人飞身上了法台,他一身紫色织金过肩太极图道袍,须发洁白,手执鹿尾拂尘,昂然而立,颇有些遗世独立的仙人风姿。
“这位致远真人,是凌云观几位德高望重的真人之一,是老夫的师叔,道法修为已在真君境第一层。”张真人向周大人介绍道。
达寿也跃上了法台,施礼道:“贫僧修为不高,还望真人手下留情。”
致远真人呵呵笑道:“彼此,彼此。”
达寿嘴角扬起奸笑,向前踏出一步,身子一弓,双手合十,口中念咒,身后起了一阵阴风,一个血红色布幡祭在空中,布幡上画着无数狰狞的怪物和神秘附号,阴风鼓荡,寒气刺骨,吹得台下的人都忍不住抱住肩膀摩挲。
张真人又吃了一惊,这是西域七宝之一,降魔幡,乃是以吸取鬼道之物的鬼气妖灵修炼而成,极具煞气,神佛难敌,怎么也会在这里出现?他越想越害怕,背后冷汗直冒。
降魔幡鬼气极盛,阴风森森,从达寿身后飞出,裹挟着无数九幽怨鬼、十方妖怪,发出阵阵惊人心魄的嚎叫声,笼着一团黑雾,朝致远道人飞涌而来,大有一举吞噬之势。
王公公看到鬼雾,上次遇袭作下了病根,连忙拽着身旁石头的胳膊,“石头,你快保护咱家,咱家可不敢看这团东西。”
石头手里攥着黑曜石,点点头,“我也害怕。”
张真人看到这阴气逼饶鬼雾,心里也明白了八分,斋醮当日的阴风鬼雾,想必就是这达寿使的阴招,不由得愤怒地瞪了达寿一眼。
致远道人也认出这是降魔幡,不禁暗自吃惊,一扬拂尘,手中掐罡决,脚踏二十八宿东方青龙宿星位,飞身而起,舞动拂尘,使出平生法力,书下一道金光大符。
金符的一列大字在空中闪闪发光,放出令人感到温暖的颜色,形成一道光幕,遮在致远真人面前,那降魔幡势不可挡,黑雾重重,嘶吼咆哮,向光幕冲来。
黑雾势大,像一头发狂的猛兽,扑向束缚它的牢笼,降魔幡重重撞在光幕上,光幕闪烁,只听一声嘶吼,从光幕中应声飞出一个青色的龙头,巨齿长舌,双目如火,吼声如雷,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向降魔幡,降魔幡顿时大乱,鬼气四散,阴风消退。
青龙现身,台下所有人都惊呆了,周大人和王公公脸上一阵欣慰,张真人心里想道,早年降魔幡在中土横行无敌手,直到华阳真人陶弘景以坐下青龙破之,故此,破降魔幡必用青龙,致远真人幸亏知道这点,想到这,他心里一阵窃喜,但脸上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道,“区区青龙符而已。”
达寿见降魔幡要败,宁死不退,仍然强行驱动,和青龙对抗,龙头撕咬了一番,降魔幡气势大减,用不了多久,就得幡毁人亡。
致远真人心念切磋道法,点到为止,不愿取其性命,便暗中减了金符法力,以便留个台阶给达寿下,免得伤了双方和气,周大人那里不好交待。
哪知道这达寿只为取胜,不顾生死,硬是逼迫降魔幡向前压制青龙符,青龙法力减弱,也不能重创降魔幡,双方陷入胶着状态,达寿诡计多端,念动咒语,忽然降魔幡背后飞起一面幡,脱离了大幡,猛地突破了光幕,那青龙回顾不暇,被它钻了空子。
致远道人见状大惊,幡扑面而来,他只得挥动拂尘抵挡。
见幡得手,达寿当即催动大幡向前加紧进攻,青龙嘶吼一声,和大幡对峙着。
周大人和王公公同时向张真人望去,张真人一时语塞,道:“这怕是传中的子母幡,老夫也是第一次见。”台下的凌云观弟子一阵骚动,都在为致远真龋忧。
石头见降魔幡甚是凶恶,心里一阵紧张,握着黑曜石的手心感到一阵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