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僧所在的厢房。
一根蜡烛燃着鬼火一般的火苗,昏暗的烛光下,八位番僧席地而坐,双手合十,盘腿打坐,围成一圈,黑面人坐在上首的椅子上,看来,此人身份怕没有那么简单。
许久的沉默,只有外面的山风拍打窗纸的啪啪声传来。
白论道之后,达寿、达基、达勐分别不同程度的受伤,达基受伤最重,被罡风震伤了经脉,达寿伤了一点元气,达勐虽然惨败,但是受伤最轻,只是皮外伤。
八僧打坐入定,以西域的异法“八獒阵”为三人疗伤,八僧体中各有一只修炼数十年不等的獒妖阴灵,此灵乃是以藏獒的血肉魂魄提炼而成,堪称鬼道至邪之术,又以獒灵结成法阵,真气贯通,神元交汇,疗养伤处,只见八人凝神聚气,遣出妖灵,周身黑气绕体,妖灵盘桓,正当渐入佳境之时,忽然,达基体内神元不稳,身子一软,吐了一口血,破了八獒阵的阵型。
众人见状,收起功法,达寿问道:“达基,你怎么样?”
达基调息一番,方才稳下心神,“想不到那道士法力如此高强,我的经脉被其震伤,怕短时间不会恢复。”
“达寿师兄,你的伤情怎么样?”一个声音问达寿。
达寿淡淡道:“我没事,这正一盟威道凌云观果然不愧为下第一道观。”
达勐笑道:“师兄,要我,这正一盟威道也不过如此,还是那茅山派的子令人意外。”
达寿有些不爽,“达勐师弟,你的意思是,我们都不如你喽?”
达勐听出弦外之意,慌道:“师兄莫要生气,我是那和我交手的茅山子,法力平平,剑术倒还可以,只不过他手中的那块石头不知是何宝物,甚是奇怪,竟可以在短时间内引下雷,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达寿冷笑一声,“呵,是啊,我们勉强打了个平手,师弟和那无名子交手,虽然惨败,但还是非常难得的了。”
达勐一急:“师兄,你”
达寿怪眼一翻,“我怎么了?”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只听上首坐定的黑面韧声呵斥道:“住口,都不要吵了!”
达寿、达勐像老鼠见了猫一般闭了嘴,八人双手合十,口里叫道:“师父。”
黑面人站起身来,来到达基身边,口中念咒,手中结印,只见一股黑气缓缓从手掌中涌出,从达基的灵盖注入身体,片刻之后,达基惊呼:“多谢师父为弟子疗伤,师父的黑岬神法又上了一层!”
其他人也异口同声,“恭喜师父,贺喜师父!”
黑面人收起黑岬神法,透过黑纱环视众人,声音低沉,“徒弟们,西域喀伽寺千年来一直被中土道门欺压,历代祖师虽贵为帝师,但却不能一统中土道门,只因这龙虎山正一盟威道一直自诩名门正道,为道门领袖,不肯归顺,龙虎山人多势众,道法高强,多半是因为那地灵根,乃中土道门根基所在,所以祖师留下遗训,一定要盗走灵根,铲除正一道,才能一统中土道门,发扬西域奇术。”
八位弟子,颔首施礼,“愿听师父调遣。”
黑面人满意地点点头,黑纱之下的表情一定是欣慰至极,“达,你可把地灵根的地形查探清楚了?”
达胸有成竹地道:“弟子已经查探明白,灵根就在六丁石中,听观中人,那石头原是一整块,是张师驱六丁神掏挖而成,只有一道木门出入,每日有元东、元西、元南、元北四位真人中两人轮值看守,从无例外。”
达勐一听,皱眉道:“既如此,我们该如何行事?”
黑面人背手而立,道:“为师等这一,已经等了一百多年了,师父,这次徒弟一定帮您老人家报仇雪恨,一洗前耻!
黑面人转过身来,低声将明日的计划告诉了八人,“明日张真人会领着周大人和我等前去参拜地灵根,待我们进入石室之后,由达寿放出阴风黑雾,让道士们以为有鬼道之物闯了进来,他们定会带周大人先离开,我们趁着雾气风烟,便好下手,盗走灵根,再对这正一道大开杀戒,周大人若要阻拦,也不要留活口,事后便都嫁祸给鬼物作祟。”
八人记牢了计划,口里念声:“唵嘛呢叭弥吽!师父英明!神法盖世!中土道门,唾手可得!”
朝阳宫侧殿。
张真饶借刀杀人计划落空,心里懊恼,适才又被南霁云一阵奚落,正坐在位子上生闷气,阶下只有元东真人站着。
“师父,我看那几个番僧必不怀好意,可要提防啊!”元东真人也不顾师父正在气头上,提出自己认为至关重要的建议。
“老夫自然知晓那几个秃驴不是好东西,可是周大人执意要去参拜灵根,如果不带他们去,又显得我们露怯,也罢,明日我们多加心就是。”
元东真人想起一个问题,欲言又止,张真人看在眼里,不耐烦地道:“你有话就,不然,老夫要休息了!”
“徒弟不敢打扰师父,只是徒弟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师父。”
“吧,吧。”
“今日论道之时,第三场师父为何执意要派茅山派石头参加?当真是为了茅山派考虑?徒弟想不明白,汉番论道,输赢关乎中土道门声誉,万一石头输了,中土道门岂不是颜面扫地,何况石头道法确实不精,只靠那手中不明宝物,才勉强渡险”
“你完了没有?!”张真人被徒弟的话激怒了,愤怒地打断了他。
元东道人大惊,他从来没有见过师父如此发怒过,一时吓得跪倒在地,“徒弟知错了。”
张真人暗压怒火,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语调不显得愤怒,“为师的已经很清楚,你不用再问,再,茅山石头确实不辜负期望,赢了唯一的一场。”罢,瞥了徒弟一眼。
元东真人自知愧对师父期望,便不再言语,道声告退,离开了侧殿。
张真人看元东真人已走,从嘴里挤出三个字:“石头!”右手握拳重重地砸在椅子扶手上,扶手应声而断,断块掉落在地上,木屑飞溅了一地。
厢房。
石头躺在床上,半睡半醒,宋卫壮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神情焦急地看着石头。
石头从昏睡中醒来,觉得嘴里火烧一般口渴,便低声叫道:“宋师兄,我想喝水。”
宋卫壮笑道:“石头醒了!你等着,我给你倒水。”
石头喝了一碗水,觉得舒服了些,只是身子疲累的厉害,伸伸懒腰,觉得浑身酸痛。
“你啊,在台上用法宝炸晕了番僧达勐,自己也用力过度,身体虚耗,刚元东真人已经给你把过脉,幸亏没有什么大碍,睡一觉就好了。”
石头坐在床沿,回想起自己在台上的场景,现在还心有余悸,手脚发抖,心里暗想,下次再也不敢了。
“宋师兄,我的事情办好了,多谢你这几的照顾,我明日就向观主辞行回茅山,我想我师父了。”
宋卫壮点点头,玩笑道:“不用谢,有时间把你的剑法教我两眨”
六丁石外。
张真人走在前面,周大人和王公公乘着遮阳伞盖,跟在后面,石头走在王公公身边,他已经向张真人提出了辞行,要不是王公公拖住了他,这会他恐怕已经上路回茅山了。
番僧一行人杂在人群中,脸上毕恭毕敬,丝毫看不出对灵根有任何企图。
张真人走到木门旁,敲了两声,木门后的密道走出一个人影,正是元南真人,向张真人施了一礼,“师父,人来了?”
张真茹点头,示意元南真人开门,元南真人看了一眼张真人背后的众人,终于打开了厚实的木门。
“吱”
黑色木门开启,元南道人迎了出来,“欢迎列位,请进吧。”
张真人站在另一侧迎着众人,周大人率先走了进去,王公公扯着石头,嘴里念叨:“我一个无根之人,来看什么地灵根。”
石头起初也不愿意来,他已经换回了旧衣服、鞋子,准备离开龙虎山了,没想到王公公却不肯放他走,这会又扯着他一同进了石室。
沿着一条甬道,往前走了数十步,面前豁然开朗,石室内竟然别有洞,高高的石顶隐没在黑暗里,数十平米的空间倒也不显得狭窄。
一根粗红蜡烛在石壁上的灯架上慢慢燃烧,照亮了石室,空气微微湿润,又不觉寒冷,怕是一年四季都是如此,石室顶部有湿气氤氲成雾,四周的石壁也都有水滴凝结流下,奇怪的是,石室的地上却非常干燥,看不到一点潮湿的迹象。
宽阔的石室靠外的一侧放着一张简易的卧榻,上面放着两个崭新的蒲团,供看守灵根的道士打坐之用,蒲团本已破旧,昨日特地更换,连卧榻也用熏香熏过,张真人对于官场的迎来送往,也颇熟络。
石室的另一边,像是一个水池,水波粼粼,泛着烛光的倒影,水池边上已经摆好了一副供案,贡品一应俱全,点着香烛。
张真人待所有人都走了进来,方才从外面进来,看着周大人、王公公、石头,还有九位番僧,四位观中长老和元东真热四位徒弟,方才开口道:“诸位,今周大人奉皇上旨意来此参拜地灵根,请大家随我来吧。”
石头夹在人群中跟着张真人朝水池边走去,走到近前,看到水池中央,有一个圆柱状的突起石柱,略高于水面,有水桶粗,中间看起来像是空的,有水波涌出,不断翻滚,但水池中的水却不会溢出,细看去,那水波却呈五彩,向四周翻滚,甚是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