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柳津津，是已故工部员外郎柳大人的千金。”

屋内紫檀香冉冉升起，将王妃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工部员外郎？柳大人？你说的是受那件水利贪污舞弊案牵连而被发配的柳慎一？”

“是的，母亲。”

“不行，我不答应。你堂堂郡王世子，京城多少的闺秀女子，你想要什么样的父亲和母亲都可以为你做主，哪怕那些女子你都不喜欢，只要身世清白的良家女子，我们也同意你娶进家门，唯独这罪臣之女，我不能同意。”王妃气得将端在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摔在桌上，茶水溅了几滴在桌面，四散逃开去。

“你母亲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天启三十一年，工部发生的水利贪污舞弊案震惊朝野，且牵连甚广，韩王、魏王、王尚书、何侍郎、赵将军……均被抄家灭族，这柳慎一虽不是主谋，却也逃不了失察之责。当时圣上大怒，所有与此案有关联之人，不是斩首就是流放，至今提起仍有余怒，这样的人家教出来的女儿，怎可成为你的妻子？”平郡王也捻着胡须说道。

“就是做妾，我也不答应。”像是生怕柳津津会进门，王妃又补充了一句。

看着父母一脸不同意的表情，崔战治很是伤心，虽然早已料到他们会是这样的想法，却没想到他们对待柳津津的身世，这样坚决，这样抵触。崔战治一腔怒气却无处可发，只是倔强的跪在地上，不发一言，双手死死的攥着衣角。

气氛一时之间沉默下来，连空气都安静的让人心慌。

最终，还是老夫人打破了这可怕的沉默：“孩子，告诉祖母，你为什么非要娶那丫头不可呢？”

崔战治沉静如水的脸上露出一丝异样的温柔，像是春天的一缕微风融化了他坚冷如冰的脸颊，他缓缓说道：“她救过孙儿的命。”

“哦？”老夫人饶有兴味的看着崔战治说道。

“即便是这样，救命之恩也可以有很多种报答方式，不必非要用这一种方式。”王妃的声音稍有缓和，但还是持不同意的态度。

“是啊，你母亲说的是啊，就让你母亲收她做干女儿吧，这样既除了她罪臣之女的身份，又赐予了她王府小姐的尊贵身份，又报答了她对你的救命之恩。一举三得，你说可好？”老夫人笑意盈盈的说道。

“不可。”崔战治和王妃同时说道。

“哦，这可又是为何？”

“老夫人，咱们王府连那丫头的面都没有见过，容貌、品行如何都不知晓，怎可这样草率，就让我收那丫头做了义女？这传出去对我们王府的声誉也不好啊。”王妃急急说道。

“能让你儿子决定要娶回家的姑娘，人品、相貌自然是放心的，你自个的儿子自个还不清楚么？”

“那也不见得，战治自小没怎么接触过女孩子，焉知不是被那柳家丫头三言两语哄得失了理智呢。”

“母亲，她不是那样的人，儿子也不是那样的人。”听母亲这样说柳津津，崔战治心里很不高兴，但又无法解释。

“总之，我就是不同意。”王妃词穷，只好蛮横的说。

“战治，你又为什么不同意你母亲收她做义女呢？”老夫人又问道。

“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妥。”崔战治讪讪道。

老夫人笑了，笑得意味深长。“好了，战治刚回来，先别说这些事了，此时要从长计议。你们先回去，让战治留下，陪我说会话。”

“既然如此，儿子就先告退了，战治，别惹你祖母生气。”平郡王带着妃行礼退下。

“好了，你父亲、母亲走了，现在就我们祖孙俩，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何一定要娶那柳家丫头？”

“她救过我的命，还陪我在山上待了一夜，我……要不能毁了她的名节。”崔战治犹豫着说道。

“那你是想保全她的名节，才愿意娶她的喽？这个好办，虽然你母亲不赞成，但是有祖母给你做主，让她进门做个妾侍，想来你父亲、母亲也不会反对，这样也不算委屈了她。”老夫人兴高采烈的说道。

“祖母，咱们府上早有规矩，从祖父到父亲，都是只娶正妻，从不纳妾的，到孙儿这儿怎么可以改变呢？”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有时候也要懂得变通啊。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老人家都懂得，怎么你不知道啊？”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对那小丫头早已情跟深种，所以唯恐辜负了她，怠慢了她，是不是？”

“是……”像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此时被祖母这样一针见血的指了出来，崔战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但是仔细想想，祖母说的都是真的。

“那她对你呢？是否和你是一样的心思？”

“孙儿不知。她年纪还太小，只有十四岁，怕是还不解人事呢。”崔战治为柳津津辩解道。

“十四岁啊，确实是小了点。”老夫人若有所思的说道。

“是的。若非她家里的姨娘坚持要我对她负责，怕是她都不晓得与一个陌生男子在山中同处一夜会惹来多么大的非议呢！”崔战治说到这些，有些黯然。

“看来，我孙儿是动心了，只是那小丫头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呢，怕是她连自己的心思也不知道呢。”老夫人格格笑道，从这一双情愫朦胧的年轻人身上，想到了自己年少时候的往事，年轻真好啊。

“祖母……”崔战治苦着一张脸，思索了半晌，下定决心说道：“我把祖父送给你的古琴玉佩，给了津津。”

“津津，便是那丫头的闺名了吧？你既给了她，那便给了吧！”

“祖母，你不心疼吗？那可是当年祖父送给你的定情信物啊？”

“你以为祖母老糊涂了？那玉佩，原本就是要给我过门的孙媳妇的，既然是你喜欢的，祖母也喜欢。”

“可是，父亲和母亲那边……”

“这个你不用担心。祖母给你出个主意，过两天，等天气好一点了，祖母带你去柳太傅家，他家的老夫人和祖母是多年的老姐妹了，听说他家的梅花今年开的特别好，正好去看看。对了，听说他家孙子辈的全是小子，特别想要个女孩子，可惜没那个福气，有祖母这张老脸作保，让那津津做了他们家的孙女，你的事可不就好办了吗？”

“祖母……孙儿代津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