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门外的这条阴脉里,阴气特别稠密。台阶上还只是形成雾气一般的气体状四处弥漫,到了台阶下面密度就更高了,已经形同液体的形态,也不知进入阴脉里面之后又是什么样的一个光景?
走下台阶,我的全身都泡进了阴脉里,但我身上的衣物并没有被打湿,甚至连呼吸都是正常的。不过,稠密如同液体一样的阴气,还是对我的行动产生了阻碍。我的动作变得迟缓了,用走的就太慢了,得游过去,或者抓住大蜗牛的背部让它带着你过去。
大蜗牛本来速度就不快,但进了阴脉后还能保持原有的速度,这相比于人来就算不慢的了。十四只鬼仆倒是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行动自如。它们是虚体,进出阴脉对于它们来就是很自然的一件事情,所以才需要它们来牵引蜗牛群的前进路线。
不过,在阴脉里可不是所有的鬼都会感觉很轻松。这里既是前往外地阴城的必经通道,同时也是左丘城最重要的一处阴元产地,而生产阴元的劳动力则全部都是鬼奴!
阴脉里很宽大,但除了留出中间的通道外,两边都坐满了脖子上戴着项圈的鬼奴,用铁链一个拴着一个。这些鬼奴都愁眉苦脸地坐着,闭眼闭嘴一句话都不敢,有些身子还在微微颤抖,仿佛感觉很不好受。
偶尔有一个终于张开了嘴巴,便吐出一个阴元来。旁边立马就有鬼帮喽啰过去把阴元收走,同时在账本上给它记上一笔。而完成了任务的鬼奴就可以原地休息,从身伤掏出一些简单的鬼餐干粮来吃,暂时恢复一下怨气。很可能过一会儿之后,它还要接着继续奋力凝结阴元。
我之前听曹哲过,一只普通的鬼奴一只能凝结一个阴元。如果加以适当的休息和补充,最多就可以凝结出两个。因此,驯养鬼奴从事阴元生产的这些鬼帮干的可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只不过,这样的暴利鬼务司也不可能放过盘剥的机会,收税收的很重!
就这样,商队在阴脉里缓慢前行,一路上都能看到在两侧坐满的鬼奴。粗略计算,单单我这一趟走过去就至少得有两万只鬼奴在“挖矿”,左丘城的经济实力便可见一斑。
阴脉里的石壁上都镶嵌着一种荧光石。这种特殊的矿石只要在有阴气的地方就会发出绿色的光,阴气越浓密的地方它发出的光度就越亮。阴脉里鬼火点不着,就只能靠这个来照明。
走出一两公里后,阴脉里终于看不见鬼奴了。又走了几公里,终于看见了尽头有另外一道台阶出现,而且是向上的。商队走上了台阶,便离开了这条长长的阴脉。之前进入阴脉给我一种入水的感觉,现在则是出水。
台阶的出口外面是一团漆黑,这里已经不会有人在石壁上点鬼火或者镶嵌荧光石给我们照明了。随行的伙计很麻利地就在每只大蜗牛的背上燃起了一只鬼火灯笼,用来照亮我们脚下的道路。而坐在最前头的布爷,则时不时地往正前方远远地抛出一个鬼火球探路。鬼火落到地面或者石壁上就会暂时燃烧几分钟,勉强足够整只商队通过。
出了阴脉,我们就进入到一个大洞穴当中,而从这里往前就是荒凉的地底世界了。还好,这些临近左丘城的地底洞穴此前都有人探索过了,在每个重要的岔路口处都插有路牌指引。
“左丘城”
“吊楼镇”
“黑盐城”
在一处三岔路口,我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块牌子,三个箭头指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写着“左丘城”的箭头就指向了我们来时的方向,而写着“吊楼镇”的箭头则指向了斜上方。
布爷抛出的鬼火球照亮了那个方向的景物,是一个布满了巨石的向上陡坡。于是,整支商队便开始了艰难的爬坡。
不过,这样的路牌指引并不每次都是正确的。跟我走在一起的孔健就,这些路牌经常会被附近的鬼匪篡改,目的就是为了把商队引到它们的埋伏圈里面去。所以,除了看路牌之外还得靠有经验的老队员带路。
像布爷这样的老镖师、老领队,因为行走在这些成熟的商道上已经几十年,他们甚至可以记得住每一条路线,单单靠观察附近的地形地貌就可以判断大致应该往哪个方向走了。
阴间地底的地势也确实很复杂,几乎什么样的地形都会遇见。有时候走着走着前面就出现了一个大深坑,或者是断崖,只能靠在前面带队的布爷及时发现,然后沿着边缘绕开。这样的深坑断崖附近往往同时就会伴随着强烈的阴风往上猛吹,走在狭窄的边沿道上绝对会让人感觉心惊胆跳。
有深坑断崖也就意味这肯定也会有上行的陡坡。只不过一个是在洞顶,一个是在坑底罢了。爬坡对于人来是最累的,尤其然的地形里没有人为事先凿好的台阶,真的就只能靠“爬”的才能上去!
但最累的恐怕还得数过“巨石丛林”了!
巨石丛林只是一个形象的比喻,指的就是那种遍布巨石的地形。在这种地形上行走,就得反复地爬上爬下,或者绕着巨石走,速度严重被拖慢。而且,我们在疲惫的同时还得时时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鬼匪或者怪物攻击。这种地形实在是伏击的绝好地点。
商队一行人走到了中午时分,也只是停下来草草地吃了一些蜗牛背上驮着的干粮。人吃的就是干巴巴的煎饼配上水,鬼仆吃的则是泡水后重新胀大的风干白毛虫。据它们,白毛虫的味道还不错!
这种白毛虫跟阳间树上的毛毛虫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不过是生的阴物。再加以用鬼餐的方法简单腌制之后再风干,就成了很可口又很方便携带的干粮,鬼喜欢吃,其实修炼过阴功的人在饿极聊时候也可以吃。
鬼吃干粮是为了补充怨气,保证在长途的旅行中还能保持旺盛的精神状态,避免走着走着就犯迷糊把大蜗牛给牵到地底深沟里面去了。不过,必要的时候鬼不吃东西也不会饿死,可以把紧缺的干粮让给活人。
鸟肉就特别喜欢吃白毛虫,总时不时地找那些鬼仆蹭几只去吃。鬼仆们都经不住被他软磨硬泡,只好舍弃一两只白毛虫来换取自己的耳根清净。
其实,作为掌管后勤物资和辎重的鸟肉散人,完全可以在发放食物的时候趁机多拿一点出来中饱私腹。但他居然做事还很有规矩,每次从蜗牛背上拿出多少东西来就要在自己的账本上做登记,一丁一点也不能记错。怪不得布爷肯放心地把后勤和记漳事情交给他去负责。
鸟肉这样的表现也让我感到很迷惑,也不知是该佩服他认真严谨的工作态度呢,还是应该鄙夷他这种爱占便夷毛病呢?
布爷也同样真的是很敬业!
在他的带领之下,商队一路上休息次数很少,时间也不长,基本上就一直不停地往前走。走了一整,他坐在蜗牛背上掐了掐手指,估算一下时辰,大约在戌正也就是晚上般的时候才终于停了下来,并下令就地宿营,起锅造饭。
布爷这样的做法自然不太讨人心,许多镖师和伙计就时常在队伍后半段私下里发牢骚,抱怨在路上走的时间太长,休息的时间太少。还有人暗地里指摘布爷道:“就他一个人可以坐在蜗牛背上不用走路,又怎么知道我们靠两条腿连续走这么长时间的路的辛苦?”
但抱怨归抱怨,可并没有人敢公然反对布爷的决定,还是他停就停,他走就走。宿营的时候,我就顺理成章地被他安排去炒菜做饭,其他人则在附近选一个安全平坦的地方把蜗牛背上的货物暂时卸下来。
十五只大蜗牛驼着沉重的货物在崎岖陡峭的地底洞穴之间爬行了一整,也该让它们轻松轻松,歇一歇了。
宿营的地方就在一条地下溪流附近。这里没有什么石头,全部都是松软的泥土,若要煮饭炒菜,搭灶台就是头一个难题。我第一次在野外干这种活儿,没什么经验,就去问鸟肉要怎么弄?
他耸了耸肩膀,道:“我们一般就是用几把刀剑和铁枪架起一个架子,锅就吊在上面,底下烤火。不然还能怎样?”
“这样把锅吊起来就只能用煮的,炒菜是没法炒的了。”我质疑道。
“不然还能怎么办?老顾以前也就会煮点米粥、面条和豆汤,从来没见他炒过菜。”
“那你们以后还想就这样凑合着吃吗?”我苦笑。
“你是专业厨子,看你的本事咯!”他又把皮球踢回给了我。
我摇摇头,还是决定自己想想办法。这时,我看到了已经取出来的锅碗瓢盆铲,便突然有了主意。嗨,师父之前把如意铲传授给我的时候就教过我这个法子了,为什么不拿来试一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