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因然娇滴滴拉住常余,柔媚地哀求他同住一屋,常余神主一乱,心脏似乎停跳了一个时辰,脑门却冲上来一股燥血。
“你什……什么?”
王因然粉面桃花,羞得不敢看常余,她翩然翻身上床,微散床帷,露出半边身子斜倚床栏,不出得妩媚。
常余热血上冲,情不自禁就要爬向温柔乡,蓦地脑仁深处好似被一根钢锥狠狠戳了一下,一汪刺骨的寒流沿着脊椎浸入腰间,整个人打个激灵,邪火顿时给激得无影无踪,窘得他夺门而逃。
在那一瞬间,常余眼前似真似幻地映出了秦簪薄怒的面容。
王因然猛然掀帷下床,脸上又嗔又怒又惊诧,羞赧换做了精炼,胸膛气得剧烈起伏。缓了好一阵,她把房门闩好,变魔术般从床下掏出来一套夜行服换上,开窗看看午夜寂静,接着翻身跳窗出店。
城南水道旁有座龙王庙,王因然潜到跟前,嘬唇学了两句鸮语,龙王庙里也回以同样声音,门打开,六重正在庙中安歇。
“夔姑,探查到阿毛的下落了么?”
“查到了,在死囚牢!”
“他……还好吧?”
“受点罪,性命暂时没有大碍,我已打点过狱卒,饮食不用操心。”
“能不能直接救他出来?”
“不行,太难!”
“那只有依计行事了!”
“你这边怎么样?”
“已经安排妥了,明便见分晓!”
藏惹新王的招贤榜设在王城南门,靠墙根立起一趟竹篷向左右延展,每间竹篷上挂有名牌,大路中央竖着旗杆,西边挑着“武兵金木”,东边挑着“文术法农”。
常余有了昨夜的窘事,对王因然即敬畏又想亲近,肚子里正邪两股势力不住地争斗,王因然倒和没事人一般与他有有笑。
二人看明指向便朝右走去,竹蓬渐次是理学、修史、词赋等文科到农植、演算、遁甲等术科,直走到最边角也未发现有和观相关的竹篷。
常余找到坐职的官员打听,得知未归科属的人可直接找城门口地职司官询问。二人回转询问,职司官也不知道观到底是个什么门类,但上头有令,有投必试,二人因此进了王城。
刚脊城内高外低,依中央高地环筑三道城墙,最外是刚脊城墙,第二道护佑王城外围,各行署官衙都在二城之内,第三道才护佑内城宫苑。
常王跟着人流走到司徒衙门,里边数十间屋子塞得满满当当,鱼龙混杂,嘈杂不已。好不容易挤到台案前,将两饶名籍技能报了上去,领了号牌,见是杂字第二百廿三号,此时才排到一百五十四号,算算排到自己起码要下午了,两人也不想再回客栈,干脆和大部分人一样,在大院内随便找处地方歇了。
熬到日落城头才排到他们,此时投榜者已走得稀稀拉拉,常余攥着号牌当先走进杂字应试房,里边三名中年官人早已疲惫不堪,只打眼多瞅了瞅王因然,对常余则正眼也不给一个。
“来者姓名?所献才能?”主试官操着滑溜溜的官话,常余险些没听懂,赶忙报了上去。
主试官怪眼一翻:“观是什么技艺?”
身旁一个清瘦的官员道:“下官倒是有些耳闻,貌似与我们的火祝一样,是占卜术。”
常余连忙点头。
主试官懒洋洋道:“既是占卜术,要通过什么仪轨实施呢?”
“需要观测诸繁星周行的轨迹而定。”
“本官可没工夫陪你到夜里!但王命不可违,季木母,你来带他们吧!”
清瘦官员抚胸允诺。
没过多久便黑了下来,最亮的星星总是第一时间出现,当星云亮起之时,满繁星才相继闪烁。
此刻人定鸟栖,静夜中,只隐隐传来外城的犬吠声与巡夜的吆喝声,身后诺大的内城一片寂静。
常余请季木母带二冉一个地势较高之处。中城之内也就城墙稍高,季木母亮了官牌,卫士放校
登上城墙,外城的夜景一览眼底。刚脊城毕竟地处藩境,也就闹市处一趟十字大街四衢明亮,四周围灯火寥若星辰,远不比钟玄王都火线纵横,暗却皓月。
肉眼有界,地明则不明,常余请季木母领自己到灯火稍暗的地方观星。
中城有马墙连向内城城墙,内城地势最高,城墙围挡下露不出宫光阙影,也隔离了外城灯火,在此处观测非常合适。
常余躬身道:“此时簇正好,请大人出题吧?”
季木母想了想道:“正巧前不久王佐火巫测出了三百年一遇的良辰吉时,就以这个为题,你来用你的技能试试,看是否与我百越火巫所测的时辰相同。”
常余领命,从怀中掏出黄金十分仪,端端正正搁在城垛之上,接着舒展衡臂,心中默念歌诀,分主次定明暗,对遥测。
王因然再见黄金仪,血海深仇浮上心头,多年的辛酸苦辣全为诛杀高犁文,如今攥着常余这条线,万千不可轻易断掉。
常余自黄石山奇遇之后心如明镜,脑中观歌诀源源不断涌向指尖,推演手法毫无滞涩,半个时辰后,他心头一喜,俨然已经得到挂辞,然而将卦辞默念了一遍后,蓦地惊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他急忙回头望向王因然,又望向季木母,前一个满眼疑问,后一个有些不耐烦。他怕是自己推演过程中出了错,忙重头又验了一遍。
城头风冷,吹得满身虚汗的他微微颤抖。
王因然急急凑到他身边,低声问道:“怎么样,推演出来了么?”
常余又回头瞅了瞅季木母,见他已坐在垛堞之间躲风,看模样倒似见惯了名不符实之辈,懒得搭理了,于是低声向同窗求助。
“我推足了两遍,近半年之内都见不到一个上吉之日,又去哪里找这三百年一遇的良辰吉时?三百年一遇的大凶之日倒是有一个!”
“会不会是你歌诀记错了,还是你这仪器太精度不足?”
“要不你来试试,我也担心哪儿出了问题。”
王因然稍一迟疑,还是接过黄金仪,在常余的指导下展臂折衡,心中默念歌诀,慢慢推演起来。
她的观技巧差出常余太多,亏得常余前后指点,她方能完成了全局。得到的卦辞中果然没什么上上大吉之日,端端一个大凶摆在半年之后。
她又核正了一遍,果然没有半点差错,回眸惶惑地看着常余,见他也拿不定主意,心中突起执拗,对常余道:“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凶日便是吉日,你只管你的卦辞,剩下解辞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