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伴随着一声低呼,慌乱急促的脚步声自某间房夺门而出。
这声音像是有传染力一般,很快就在整个皇宫弥漫开来。
“什么时候的事?”
巴德尔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人,此时的他心情十分复杂。
有些许悲伤,但更多的还是不安和躁动。
宫女哽咽着说道。
“就在刚才,我给陛下擦脸,发现他...发现他呼吸停了。”
“替我通知母后。”
“是。”
宫女退去后,巴德尔快步走进寝宫。
在父亲还健康的时候,他很少呆在寝宫,每次都是把巴德尔叫进书房谈话......记忆中父亲永远呆在书房里。
巴德尔常常会想,如果父亲会死的话,那他一定会死在书桌上。
可世事难料,父亲生命中最后几个月却是在病床上度过的,这对好强的他来说想必是一种侮辱。
据太医所说,父亲中的这种不治之毒并不会夺走他的性命,但所有人都知道,在昏迷的这几个月里,父亲的生命力在不断流逝,死亡是早晚的。
半跪在床榻边,巴德尔俯视着这个苍老的男人。
和所以儿子一样,直到这个时候巴德尔才发现父亲的老态。
作为一手缔造奥卡西姆帝国的男人,贝德福德几乎一生都在征战,他留给巴德尔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儿子,现在是最好的时代,我们要一路往前去!
幼年的巴德尔的确是这么做的,他紧紧跟随着父亲的步伐,潜心学习文韬武略,期望有一天在战场上为帝国立不世之功。
但后来他发现父亲是偏心的,图坦也是偏心的。
他那个宫女生的弟弟显然更受人喜欢,父亲对雷迪亚的态度自出生起巴德尔就看在眼里。
为此,儿时的他就向母亲不知哭诉了多少回。
“什么时候的事?”
一模一样的语气在身后响起,海拉尔快步走进寝宫,她瞟了一眼巴德尔,然后冷笑着说道。
“干嘛那么假惺惺的。”
巴德尔的嘴角颤抖了一下。
“约一个小时前。”
“还是谁知道这事。”
将厚重的狐裘搭在膝上,海拉尔倚靠在躺椅里,她似乎又打算欣赏自己的手指甲了。
不用想也知道那个女人在干什么,巴德尔露出厌恶的神情,他回答道。
“我只派人通知了你。”
“哦。”
海拉尔应了一声,开始远远打量着自己的儿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越来越觉得巴德尔像个陌生人了,还不如一条狗和自己来得亲切。
但没办法,谁让这个废物是自己的儿子呢。
海拉尔叹了口气。
“办你该办的事,在庆典日之前,我不想看到任何意外出现。”
巴德尔轻笑了一声。
“雷迪亚翻不起什么风浪,他甚至连消息都不知道。”
“自信和自大是两码事。”
叹了口气,海拉尔语气幽幽,“你简直和你爸爸年轻时一模一样。”
听到这满是嘲讽的话语,巴德尔牙关紧咬,太阳穴鼓了又鼓。
但和这么多年来一样,他什么都没说,然后一甩衣袖,快步朝门口走去。
在他离开后,宫女和侍应鱼贯而入,他们会为贝德福德陛下送上最后一程。
......
“死了,今早的事。”
海螺里传来一句简短急促的话,简短到像是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雷迪亚的手抖了抖,他还想再听一遍,但那枚纳沃利海螺已经失去了光泽,这代表他一直担忧的那件事发生了。
——父亲真的死了。
因为私生子的身份,从儿时起自己就很不受待见。
而和父亲呆在一块的时候,周围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就会对自己毕恭毕敬,这种开挂一般的感觉每次都能让雷迪亚回味许久。
“啪嗒”一声,雷迪亚慢慢蹲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为这个注定的结果而悲伤,但眼泪却是真的没止住。
铁汉柔情最是让人动容,站在雷迪亚不远处,洛因一言不发。
她是个女人,也是雷迪亚最为得力的手下。
和来到都灵时一样,她身披银质链铠,怀抱龙角盔,只要雷迪亚一声令下,她就会为统领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稍加怀缅,雷迪亚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然后平静地说着。
“那事安排好了么。”
避开雷迪亚泛红的眼眶,洛因回答道。
“已经过境,傍晚能到希达姆城。”
“傍晚么。”
雷迪亚点了点头,“消息传到都灵起码是明天,我们明晚动手。”
洛因转过头来,淡淡地点了点头。
“是。”
她的脸圆滚滚的,但眉角有一道疤痕,因为这道疤痕的存在,她看上去英气十足。
避开目光,雷迪亚迅速问道。
“奥利奥那边,情况怎么样。”
迟疑了一下,洛因这才说道。
“殿下,既然有了隔阂,那还不如不合作。”
雷迪亚叹了口气。
“他是阿蒂法的丈夫,我是阿蒂法的哥哥,血脉相连,我们只能选择并肩而战。”
“这样么......”
洛因戴上头盔,仅留下一双眼睛。
龙角盔挖孔的位置是特殊的,所以那双眼睛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我这就派人去和普拉弗尔阁下联系,在明天之前,他那边得动起来。”
雷迪亚摇了摇头,笃定地说着。
“不能等到明天了,今天下午,他的人就得动起来。”
“是。”
洛因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去,链甲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