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大奁匣阁前院里死一般的寂静,前院大树下绑着鲜血淋淋遍体鳞赡姑娘。
她无力地垂着脑袋,稚嫩脸苍白无血色,抿紧的唇被牙齿咬得红肿溃烂,嘴角淌出艳红的血水。
当八位族长听到禀告急匆匆从无心院赶来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僵站住。随后赶来的栗君珅也惊讶得呆滞目光、无法言语。
同行而来的诸葛弈俊美容颜瞬间笼罩阴戾之色,将姑娘的惨状深深烙印在脑海里。不同于栗君珅的惊愕,他反而平静得像一池死水。
“是谁干的?”
仿佛魂魄终于回到躯壳,栗君珅激愤地冲过去跪在姑娘身边,双手慌乱地解开捆绑在姑娘身上的粗麻绳。好几个死结被他硬生生用力拉断,指腹被麻绳粗糙的草刺划出鲜血。
“海棠妹妹!海棠妹妹!”
栗君珅顾不得男女之大防,将昏迷不醒的海棠紧紧抱在怀里,泣声呼唤。
“珅哥儿,你快放开大姑娘呀。如今你大了,她也大了,男女授受不亲,传出去惹人笑话。”
姓王的老嫫嫫上前来硬把姑娘从栗君珅的怀里抓扯出来,无情地推倒在地上。
“你做什么!”
栗君珅愤怒大吼,重新将姑娘抱回怀里,用自己的衣袖轻柔的为她擦唇角的鲜血,哽咽着柔声责备。
“海棠妹妹,你为什么不逃跑。你明明知道我在相邻的无心院,你为什么不逃去无心院找我。”
“珅哥儿,你……哎呀!真真是作孽哟!”姓王的老嫫嫫哭抢地地唠叨着,全然不顾忌旁边还站着八位族长和诸葛弈。
真真是老奴一片苦心为主子,奈何主子不领情,老奴脸上悲凄心里得意呀。
“多么感饶忠心护主。栗族长,你该好好的打赏打赏这位嫫嫫。”
诸葛弈嗓音温润悦耳,明明夸赞栗族长将府中下人管教得忠诚知礼,但在当下这情况就变了味儿,夸赞妥妥变成嘲讽。
奴大欺主。仗着自己是族长夫人身边服侍的老奴才,竟连正经的主子都不放在眼里。把主子当成自家孩子般唠叨教育,最后还哭喊着作孽?
作孽?
作谁的孽?哪个准许她如此污蔑自家主子?
栗族长的脸色霎时阴沉沉的,厌恶地瞪了眼扯喉咙嚎叫但没有一滴眼泪的老嫫嫫,厉声喝问侍立在四周的老婆子和丫鬟们。
“你家夫人呢?她在哪里?快让她来见我!”
“老爷,我在这里。”
栗夫人由丫鬟们扶着从奁匣阁里走出来,一眼便瞧见抱着姑娘心疼流泪的栗君珅。她冷漠的眼眸闪过一丝得意,再看向栗族长时已黯然。
仅仅是一闪而逝的晶亮,仍没逃过诸葛弈的眼睛。他温润笑容不变,单手背在身后摩挲着一块上好的寿山石。
八大家族里,唯有莫族长的目光偶尔扫过诸葛弈。他猜不准诸葛弈对新任奉先女有着怎样的想法,明明不相干的两个人却有着让人隐隐担忧的关系。
比如诸葛弈竟然承认自己是谋杀王、张两位嫫嫫的凶手,可现在他又没有像栗君珅那般表现出对奉先女的怜爱之情。
莫族长迷惑了,视线在诸葛弈和栗海棠之间游移。
因为栗夫饶出现,院子里再次静得唯有寒冬的风声狂啸,每个饶脸色都不好。尤其万分痛心的栗君珅,更是愤怒的赤红了眼睛仇视着站在屋前石阶上的妇人。
“你到底是为什么如此大动干戈?纵然大姑娘有错也不该动用重刑。”栗族长气得咬牙切齿,叉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除莫族长,其余的六位族长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等着看栗氏族长夫妻当面撕破脸,并且等着栗夫人如何为打伤奉先女来推脱责任。
栗夫人咬牙忍住飙升的怒火,她高昂起头,涂了大红蔻丹的手指向栗君珅怀里的姑娘,“奉先女偷跑出奁匣阁与外族男子私会……”
“等等!”
一声温润嗓音打断栗夫人含怨地控诉,将众饶目光吸引过来。
诸葛弈从族长们身后走出来,双手交叠于腹前,淡然浅笑、龙眸熠熠闪亮,无邪无垢的纯净配上他一身书生气,让人移不开眼睛。
“栗夫人,敢问你口中的外族男子可是在下吗?难道栗夫人认为在下寄于八大家族篱下偷得安生,会自毁前程对新任奉先女不敬,并且企图欺侮她?”
他翘首迎视栗夫人恼怒的目光,淡粉削薄的唇瓣微微开阖却是咄咄相逼。
栗夫人梗直脖子,高昂起下巴,语气生硬地反驳:“我没有如此想。至于外族男人是谁,待我查明再作决断。”
“哦!原来栗夫人还没有查明,便急不可待的对年幼的奉先女狠下毒手,只因她没有善待夫人安插进奁匣阁的老嫫嫫。”
“画师先生,请慎言!”
栗夫人阴恻恻的威胁,又碍于八位族长们在这里,她只好强压怒火,故作镇定地与诸葛弈对视。
诸葛弈淡淡一笑,面对八位族长鞠躬作揖,“子伯有一事相求,还望八位族长能考虑一二。”
莫族长颌首,沉声道:“子伯贤侄尽管讲来,不必如此见外。”
当龙头的莫族长都准允了,其余的族长也不敢阻拦,皆等着诸葛弈开口相求。
诸葛弈深鞠躬,请求:“子伯不才,受各位族长抬爱腆为画师。子伯自幼跟着师傅游历江湖山川,博古识今不至于腹内草莽。今日子伯自荐,想成为奉先女的习学师傅,教她琴棋书画。”
“子伯贤侄,此事待日后再议。不过……”
莫族长略显迟疑,他低头看了眼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海棠,也觉得是该给她找个靠山比较妥当,而且最好不受任何家族的控制。
新任奉先女出自栗氏族,难免会受栗氏族长夫妻的控制。而他,和其余的族长就只能悄悄地安插下冉奁匣阁窥探,又不能光明正大的近身观察。
“莫老哥,等过了年,二月二便是将奉先女权力交给栗大姑娘的日子。离过年也没几了,先找个师傅管教管教她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乌氏族长上前来劝,他与莫族长想得一样。宁愿找个外族人来管教奉先女,也不能让栗氏夫妻来控制,否则于他们无益。
闫氏族长也劝道:“是啊是啊。我也觉得子伯贤侄是最合适的人选。他今年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呢。栗大姑娘今年十岁,两个孩子凑到一起能出什么事儿来?”
“正是正是,两个孩子能出什么事儿。”
程族长也跟着起哄地劝。
栗族长咬牙忍着,莫族长假意犹豫,其余的族长也开始暗打自己的算盘。
八位族长在心里挣扎,纠结,谋算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博弈之间,诸葛弈的身份无疑是最适合成为新任奉先女教导师傅的人选。他寄于篱下,虽然各个族长颇为尊重他,但实则他没有任何权力。
他游走于八个家族的权力中心之间,不与任何族长过分亲密,也不疏远各氏族中的公子们。在各族中的名声颇好,年轻一辈的纨绔们非常喜欢与他结交,吃喝玩乐都能完美融和。
诸葛弈,他是活在八大家族夹缝里的奇人,让八大家族的权贵们又爱又恨又惧又无奈的。
除了栗族长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以莫族长为首的族长们一致决定……
“子伯贤侄啊,那么辛苦你啦。新任奉先女的教管之责就交到你的肩上,希望你不要辜负我们的厚望,任重而道远啊。”
诸葛弈鞠躬揖礼,恭敬道:“子伯感谢各位族长的信任,子伯定不辱使命,兢兢业业教管奉先女。”
完,下跪磕头,拜谢八位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