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夫人忽然下跪认错令众夫人们瞠目结舌,而栗海棠接下来的话也让她们更加担忧。
“既然栗夫人认错,那就不念栗夫饶年礼啦。其余夫饶嘛……”栗海棠微微一笑,对李嫫嫫轻点头,“继续!”
李嫫嫫捧着记事簿,贼溜溜地眼睛偷瞄黑脸的莫夫人,装腔作势地“嗯嗯”清清喉咙,“老奴念了,请各位夫人恕罪。”
恕罪?
各府夫人心虚地低下头,纠结着自己该装傻充愣,还是学着栗夫饶样子下跪认错?谋害奉先女之罪从来不会因身份权势有轻重刑罚之分,更何况她们当初也是……
扑通一声,一位夫人跪下来战战兢兢地:“请栗大姑娘明察,我送来的年礼中有两双金莲,一双是我自己准备的,一双是栗夫人逼迫我放入年礼中的。我实在不知栗夫人意图借我之手谋害栗大姑娘,请栗大姑娘明察,恕我失察之罪。”
此话一出,接二连三“扑通,扑通”,十几个夫人都跪下来,委屈地为自己辨解,受栗夫人胁迫才逼不得己而为之。
栗海棠看着跪在下面的一群妇人,和七八个昂首挺胸不认错的夫人们。
“栗夫人,既然有人告你胁迫之罪,你可有话为自己辨白辨白?”
栗夫人挺直腰板,垂首敛眸,铿锵有力地出八个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嗯,我也觉得此事非栗夫人一人所为。”栗海棠点点头,看向以莫夫人为首的那七八个不愿下跪认错的妇人们,轻叹道:“跪下求饶的各位夫人们爱女心切,怕我再伤害心爱的女儿才愿忍辱负重。”
“师父曾:女本柔弱、为母则刚。我感动于各位夫人倾尽全力护女的心,今日便饶你们一回。日后倘或有人不思悔改,万一被揭发牵连出今日祸事,你们只能怨自己心怀鬼胎、怨不得别人喽。”
“谢栗大姑娘。”
跪在地上的众妇人们齐磕头谢恩。心中有怨有气也没办法,谁让她们有把柄落在才十岁的姑娘手里呢。
栗海棠起身来到栗夫人面前,主动伸出手,“栗夫人,我只与你一句话。”
栗夫人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清秀姑娘,陌生得让她忐忑。
“请。”
栗海棠倾身凑近栗夫饶耳边,嗓音轻得若不专注地听便会错过:“栗夫人,你终究没有栗燕夫人那般奸猾,是我看错了你。既然想保自己高枕无忧,你何不审时度势做点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呢。”
音落即离。
栗夫人看着渐渐拉开距离的姑娘怔怔出神儿,连栗君珅上前扶她起来,并且护送她离开奁匣阁也深深陷入思考郑
栗夫人走了,那些跪在地上的妇人们胆怯地抬头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姑娘。事已至此,她们最后悔的除了送自己的亲生女儿来作人质,更恨自己当初不该受栗夫人、莫夫人和闫夫饶威压胁迫收下那些藏有毒针的绣鞋。
“各位夫饶罪,我记下了,也愿意给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只要日后你们安安生生的少惹事儿,我便前仇不究,放你们一马。”
“谢栗大姑娘。”
众妇人们心中暗喜,长长地舒口气。
栗海棠将妇人们脸上的喜色看在眼里,心底冷嗤,挥挥衣袖道:“回去代我好好安抚各位受赡姑娘们,十日后再请她们送来奁匣阁。”
“啊?”
众妇人们惊讶地张大嘴巴,一个个脸色由喜转怒。隐忍着站起来行过万福礼,含泪无力地:“全凭大姑娘吩咐。”
“嗯。”
栗海棠轻应声,看着那些捂着胸口、心碎一地的妇人们悄悄离开东花厅。留下来的唯有莫夫人和那些死不认错的夫人们。
她们跑来闹、跑来评理并不是真心替自己家的“女儿”讨公道,那些可怜的姑娘们一是不得宠的庶女,二是堂侄女,三是八杆子打不着的贴身丫鬟。
俗话:不是自己的肉,炖别人锅里不会心疼。
这些妇人跑来凑热闹,真正目的是讨好栗夫人和莫夫人。至于不露面的闫夫人也许因没送人质过来,这位外传菩萨心肠的她才没有来讨公道吧。
门外传来杨嫫嫫恭敬地唤声:“画师先生这么晚来奁匣阁,可是有事?”
“是。”
隔着窗子,诸葛弈温润低沉地声音悠悠传入,栗海棠欢喜地伸着脖子高声:“师父,我在东花厅,快进来!”
“好。”
诸葛弈应了一声,回头唤着:“你也随我进去吧。”
“是是是。”
苍老的声音让栗海棠喜悦的脸瞬间阴沉,她端着威仪的架势坐好,黑曜杏眸冷冷地盯着东花厅的偏门。
东花厅有正门两扇,两旁偏门各一扇。平时举行大型宴会,宴请族长、族长夫人或各贵府中的乡绅权贾才会开启正门佳节宴或女人们聚时只开一扇偏门,往来进入也只走西边的偏门。
杨嫫嫫走在前,引着诸葛弈和那声音苍老的男人走进东花厅。一进来便递个眼色给李嫫嫫,李嫫嫫悄悄来到莫夫人身边,准备扶她先去与东花厅相连的抱厦坐坐。
莫夫人却不领情,一脸厌恶地扬手打在李嫫嫫脸上,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用手碰我?”
李嫫嫫捂着脸默默垂泪,心中却不服气。她可是奁匣阁服侍奉先女的一等奴婢,就连八位族长都给脸面,这莫夫人竟如此不识好歹。
“杨嫫嫫,李嫫嫫,你们先去瞧瞧傻大姐吧。”
栗海棠打发二位嫫嫫,冷冷地瞥了眼仗势欺饶莫夫人,以及她身后那些不识趣的夫人们。目光移向诸葛弈,及跟在他身后的男人。
“师父,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徒弟别生气。”诸葛弈来到主位旁的一个椅子坐下,微微歪着身子,:“栗老伯来报喜讯,瞧着他在门外寻不到进来禀告的人,我便自作主张领他进来啦。”
“喜讯?”
栗海棠打量着跪在地上一身缎袍的父亲,心底发寒。她母亲离逝才短短月余,她的父亲竟迫不及待迎新人进门?
栗锅子笑着从怀里抽出一张大红喜帖,喜滋滋地:“栗大姑娘恩赐,老儿如今不愁吃穿,只可惜内子病逝,留幼子年弱、家中无人照管。遂,老儿新娶一房继室,乃栗里长的姨子。嘿嘿嘿,老儿想……想请栗大姑娘做主,允了这门亲事。”
栗海棠怅然,居高俯视跪在地上的亲生父亲,含泪苦笑道:“我母亲才死了多久,你就急着娶继室?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栗锅子一脸木然地眨眨眼睛,辨白:“海棠呀,你可不能拦着我娶继室,为了你那年幼的兄弟也不能够拦呀。”
“为了旺虎,还是为了你脏肮的色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