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海棠由杨嫫嫫扶着徐徐走向庭院中央,站在套着两个麻袋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老婆子面前,隔着套在上半身的麻袋能听到沉而浅地忍耐声。
她太熟悉这种强忍的声音,时候看着母亲被父亲暴打,母亲紧紧咬住唇忍耐长大后,她深切体验那暴虐的拳打脚踢,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咬紧牙关忍耐。沉而浅地呜咽声被硬生生控制着堵在喉咙里,那是平常人无法想象的,亦是陌生的。
栗海棠抬起三寸金莲脚气势汹汹地踩在老婆子的头上,坚硬的木质鞋底隔着麻袋碾压那脑袋,昂首恨恨地冷笑:“陈嫫嫫,一只耗子一条蛇都没能咬死你,看来栗夫人和栗燕夫人果然太心慈手软了。我呢是个爱记仇的,昨夜翻来复去想想觉得把你交给她们惩治太便宜你了。当初我被你折磨得畜生不如,怎能轻易被珅哥哥几句劝言便心软呢?我真是太没用了。”
“栗大姑娘此话得无理。”
王嫫嫫上前站在海棠的身边,故意隔开她与杨嫫嫫,板着一张老脸反驳道:“既然已交给我家夫人来惩治陈嫫嫫,栗大姑娘又何必自觉委屈,想要公报私仇加倍惩治呢?栗大姑娘是奉先女,已接掌奉先女之权,做事出尔反尔传出去不好听,免受人非议请三思呀。”
栗海棠冷嗤一笑,踩在麻袋上的金莲脚出其不意地抬起,伸直,狠踹……
只见王嫫嫫老脸一僵,忽然捂着肚子直挺挺跪在地上,痛苦地哀叫一声“嗷”,肥圆的胖身躯蜷缩起来倒向一旁。
众目睽睽之下,栗海棠毫不犹豫地又狠狠踹去一脚,金莲脚落下时稳稳踩踏在王嫫嫫的脑袋上,居高临下俯视老太婆抽搐抖动着半张老脸,狼狈又愤恨地斜眼瞪着她。
“王嫫嫫,看来上次我踹你的窝心脚不足够让你长记性呀。”
娇俏的姑娘双手叉腰,一副不怕地不怕老娘最大的泼妇样儿,被她唯妙唯肖地做出样子来挺逗趣的。
屋子里那些事不关己的夫人们饶有兴味地看着娇俏伶俐的栗海棠“狠狠欺负”王嫫嫫。
这王嫫嫫平日伏着是栗夫饶威势横行霸道,更因她是栗夫饶乳母连各府年轻一辈的主子们也不放在眼里,就连栗夫饶两个女儿也不喜欢王嫫嫫。
自从成为栗夫饶乳母后,不论是原来的主子家,还是随栗夫人嫁入栗氏中正府,王嫫嫫嚣张气焰与日俱增,哪里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不甘于在众人面前丢脸,王嫫嫫双手忽然抓住踩在脑袋上的金莲脚,一个用力将姑娘翻摔在地,肥圆的胖身躯随之滚平姑娘的身上,用身体重量压得姑娘直翻白眼。
突如其来的摔倒和扑压吓得栗海棠微怔,等她反应压在自己身上的王嫫嫫企图置她于死地之时,她一边佯装痛苦地翻白眼,一只手作势扑腾着拳打王嫫嫫的头,另一只手极快地摸向王嫫嫫后脑勺的发髻,轻松抽出簪子,朝着王嫫嫫的右脸用力刺去。
“啊!”
王嫫嫫惨叫一声,捂着鲜血淋淋的右脸一个翻身爬起来,双眼赤红地瞪向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的姑娘,还有她染红鲜血的手里握着的发簪子,正是……
“你……我要杀了你!”
“啪!”
王嫫嫫作势扑过去掐死栗海棠,被杨嫫嫫眼疾手快一个大鞭子抽打得她瞬时晕头转向,脚下连打两个旋转才分辨出方向。
杨嫫嫫手里拿着一条两丈长鞭,敲打在地上发出“啪!啪!”的清脆声响,令在场的人们皆大惊失色。谁都没想到东跨院里的老婆子竟然身怀功夫?
栗海棠深呼吸,抓着杨嫫嫫的袄摆子缓缓站起来,不屑地瞥了眼被吓白脸色的王嫫嫫,回头看向稳坐屋中的栗夫人。
“栗夫人和栗燕夫人惩治陈嫫嫫太过心慈手软,我不满意,故而带回奁匣阁亲自惩治。相信栗夫人和栗燕夫人,各位族长夫人和各府的夫人们也会准允海棠的意思。”
不给栗夫人开口反驳的机会,莫夫人率先开口道:“栗大姑娘得是,当初栗燕夫人将陈嫫嫫送给栗大姑娘,那便是奁匣阁的奴婢,犯了错也该按着奁匣阁规矩来惩治。”
乌夫人也帮腔:“对对对,奁匣阁的奴才自然由栗大姑娘惩治,别人可插不上手啊。”
栗海棠行个万福礼感谢莫夫人和乌夫人主持公道。
俗话下无永远的朋友、亦无永远的敌人。虽然之前莫夫人与栗夫人联手谋害过她,现在莫夫人忽然站出来维护她,栗海棠并不想深究莫夫人此举目的何在。她如今掌权,等过了清明便会参与八大家族的生意,未来五年与各府的夫人、公子、姑娘们打交道的次数只多不少。
“杨嫫嫫,把人押回奁匣阁,我要亲自惩治惩治这养不熟的白眼狼,恩将仇报的老刁奴。”
“不行!你们不能带她走。她是二位夫人惩治的人,不能交给你们。”王嫫嫫仗着自己犹如一堵墙的身形挡在栗海棠和杨嫫嫫面前,还气势汹汹地朝着呆站在四周的老婆子们大吼:“你们这群废物,还不快上来拉住她们。”
七八个孔武有力的老婆子们丢下麻绳和棍棒子,一齐拥向栗海棠和杨嫫嫫……
“我看谁敢动她!”
一道冰冷阴戾的斥喝声震慑得老婆子们站住,纷纷回头看向院门口。
被杨嫫嫫护在身后的栗海棠歪着脑袋,眨巴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看着,看着……视线瞬间模糊,粉嫩嘴委屈地瘪瘪,软软嚅嚅地唤出一声“师父”。
娇俏的姑娘像一支离弦的箭冲向急步而来的雪发少年,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委屈地嚎啕大哭,声嘶力竭地喊着:“师父,她们欺负我!”
诸葛弈心疼地抱紧姑娘,淬着寒冰的龙眸扫过一众老婆子,以及走出屋子的栗夫人和众夫人们的脸上。他看向站定在身边的栗君珅,一脸愤怒地威胁:“君珅兄,希望你能给我和海棠一个交待。”
“呜呜呜,珅哥哥,她们欺负我,我要到八位族长面前去告状!”
栗海棠扯着喉咙大哭,一手抓住诸葛弈的月白长袍,一手指向被套麻袋的老婆子,“师父,我要带老刁奴回奁匣阁,我受的委屈太多了,不能这么便宜她。”
诸葛弈冷冽的目光扫过被套麻袋的人身上,低头凝睇怀里可怜兮兮的姑娘时龙眸柔和,嗓音亦恢复平日的温润动听。
“好,你想带谁都校”
“谢谢师父。师父最好啦!”
栗海棠把脸埋在诸葛弈的胸膛上亲昵地蹭蹭,谁都没有看到她掩藏很好的洋洋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