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奕没有带海棠去茶馆歇歇脚,而是直接骑马回奁匣阁,并且留下一句“乖乖吃饭”就与莫晟桓一起匆匆离开。
栗海棠猜测诸葛弈和莫晟桓急着离开,定与栗君珅没回来有关系。依着她对栗君珅的了解,栗君珅应该是去解决栗锅子这个大麻烦。
青萝和麦苗提着几个盒子跟在栗海棠身边,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敢打扰,几次偷偷交换个眼色皆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出声。
“你们两个有话就,闷在心里不累吗?”
栗海棠从青萝手里抢来一个点心盒子抱在怀里,步伐轻盈地走在抄手游廊下,时而逗弄廊下笼中的鸟儿,想起莫晟桓之前送给旺虎的那只鸟儿不见了。
“莫大姑娘来了,什么都不肯走。眼下在东跨院里,乌姑娘陪着呢。”麦苗嘴快藏不住话,见栗海棠询问便倒豆子似的全部禀明,还嫌弃地瞟了眼东跨院的垂花门。
栗海棠思绪在鸟儿上,偶然听了一耳朵“莫大姑娘”,笑:“贵客来访岂有不见的道理?我若远行必不能见的,如今我回来又怎好驳面子随意打发她呢?她是莫氏族的大姑娘,与我无怨无仇的,自然要好好的招待才是。”
“只怕她心怀暗鬼,并非为大姑娘好。”麦苗嘟着嘴咕哝:“咱这儿有个乌姑娘已经日防夜防不安心,若再来个莫大姑娘早晚相见……”
“好啦,就你话多。”
青萝打断麦苗的唠叨,对海棠:“大姑娘心里有数就好,奴婢瞧着莫大姑娘是来求庇护的,两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怕是在莫氏南府里受了极大的委屈。”
“我知道了。”
栗海棠长舒气。当初选人质时,莫妘秀数次央求留在奁匣阁,她都果断拒绝。这次呢?下次呢?未来不知会有多少个下次。
一面吩咐麦苗去请莫妘秀和乌银铃到中院来,一面又让青萝去无心院找侍童右,请右骑快马去栗氏村的家里瞧瞧那只鸟儿还在不在。
回到中院,瞧见刘厨娘在一棵白海棠树下挖坑,身后的木桌上摆着两个陶坛子。
“刘二娘,你在做什么呢?”
刘厨娘吓得一愣,抬头见栗海棠,笑咪咪:“我新酿的杏花酒,埋在花树根儿底下能吸收花的香气,来年揭坛定能芬芳飘香。若是埋在后院的草丛里,没准能招来老鼠和虫子的臭味儿。”
“哈哈,还有这么一,我头回听到。”
栗海棠唤来一个丫鬟,让她把点心盒子交给杨嫫嫫去。丫鬟欢欢喜喜地抱着盒子去找杨嫫嫫,像得到大的赏赐似的。
刘厨娘打量海棠,又歪头偷瞧一眼东跨院的垂花门,声:“听莫氏南府里庶女欺辱嫡女,此事连莫夫人都充耳不闻,我劝大姑娘别揽事上身落不得好。”
栗海棠微微一笑,拿起锄头熟练地挖坑,速度比刘厨娘还快,嘴里喋喋不休地唠叨着。
“奁匣阁不是避难之地,想要得到我的庇护总要付出些代价。乌姑娘虽是乌二爷的外宅娘子所生,却能安抚乌氏族的疑虑。我留她在奁阁匣不过多双筷子罢了。”
“莫大姑娘是莫二爷的嫡女,又是莫氏族女子一辈的长姑娘,地位虽不如族长所生的嫡女高,可在族中的身份却是与众不同的。莫二爷掌权莫氏族粮食行的生意,一儿一女的功劳不。”
“莫三公子现在年轻不懂事,难保以后不会有出头之日。”刘厨娘漫不经心地,又忍不住夸讲:“大姑娘与莫家的二位公子交好,却不是族长嫡出,反而让其他氏族的人们更安心。”
栗海棠笑了,发现一向不问世事的刘厨娘竟比任何人看得清楚。活在八大氏族权力倾压的夹缝里,如何平衡八大氏族之中的亲疏关系远比一场与各府贵妇们斗智斗勇更加费心费力。
刘厨娘开口想什么,看到麦苗不高胸领着莫妘秀和乌银铃走来。她连忙退后得远远的,垂首而立,恭敬而疏远。
栗海棠敛笑回头,平静地看着莫妘秀和乌银铃踩着谨慎的碎步,由麦苗引领着走来。
“拜见栗大姑娘。”
莫妘秀行万福礼,端庄大方。
“大姑娘。”
乌银铃行礼,已不见拘谨。至少在她心里,与栗海棠的祁山镇一游之后相处愉快,关系也亲密起来。
“妘秀姐姐免礼。”
栗海棠颌首,对乌银铃:“你先陪着妘秀姐姐去西暖阁里用茶,我去更衣净手。”回头又吩咐刘厨娘:“你先把酒坛埋好,再回厨院去做几样咸味的点心让青萝送去无心院,就是我送给右的谢礼。”
“是。”
刘厨娘低眉顺眼地应着,心想咸味点心哪里是送给侍童右的,明明无心院的画师先生最喜欢咸味的食物。
栗海棠由杨嫫嫫和李嫫嫫陪着去二楼卧房更衣,询问她们关于留下莫妘秀的看法。李嫫嫫耿直地摇头,杨嫫嫫忧心忡忡。
留?
不留?
一念之间可以青云直上,一念之间可以倾覆深渊。
忠心、背叛,从她甘愿成为诸葛弈复仇的一枚棋子之时就知道自己应该相信谁,也不需要再相信除了他的任何人。
如她刚刚所,留下乌银铃是为了安抚乌氏族,与栗君珅交好是为了安抚栗氏族,选择莫晟桓和莫晟泓同样想安抚老狐狸的莫族长。
既已成功收入莫家兄弟,何必再拖莫大姑娘入泥潭呢?
从楼上缓步而下,栗海棠犹豫不决,迎头看见跪在堂中央的莫妘秀,心中一悸。
“妘秀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地上凉,快起来。”
“栗大姑娘,求求你留我在奁匣阁,我愿意为奴为婢也不想再回去那个家。呜呜呜,求求你留下我吧。”
莫妘秀声泪戚戚,连连磕头恳求。
“妘秀姐姐,你这是何苦呢。”栗海棠急忙走来,与乌银铃合力扶起莫妘秀,将她带到旁边的椅子坐下。拿帕子为她擦泪,劝慰:“遇到什么困难只管,我虽能力有限却能与莫夫人,至少让你在府里过得没那么艰难。”
“不,栗大姑娘,你不知道我在府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若你知道定会我没骨气,连自己的亲娘都保护不了。”
莫妘秀掩面哭泣,想到家中病于榻上连口水都没有人照鼓母亲,心中苦涩犹如嚼了黄连。
“莫二爷虐待莫二夫人?”
栗海棠犯愁,她是奉先女不假,却不能掺和人家的家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