奁匣阁里寂静得微风吹过都能听到它细弱的声音,中院里整整站了百余个老婆子和丫鬟,从她们不同的衣饰能看出她们各自的氏族和贵府。
奁匣阁正屋,一楼大堂里五位族长夫人和各府的夫人们正襟端坐,静静地等待着……
莫夫人脸上略显尴尬,无视几个以香帕掩面偷笑的贵夫人,回头吩咐王嫫嫫把一盘香梨子送给坐对面的莫容玖。
“容玖,你快尝尝这香梨子甜不甜。咱莫家送来奁匣阁的瓜果皆是精挑细选,带水汽儿的新鲜瓜果先供着奁匣阁,咱们府上的水果可没这般新鲜呢。”
王嫫嫫端上来的一盘香梨子,莫容玖视若无睹,随意端起茶杯嗅闻茶香,不冷不热地问:“大哥没告诉你吗?这香梨子是我从南方带回来的。奁匣阁里住着我要收入麾下的徒弟,我带来的好东西自然先可着她挑练。”
“容玖大妹妹这话的真偏心!”
乌夫人打趣的笑,让自己的贴身丫鬟去拿一颗香梨子来尝尝,香罗帕擦着梨子表面的水汽儿,一脸认真地调侃:“容玖大妹妹在南方待了半年怕早已吃腻啦。咱们这些土包子当宝贝儿似的不舍得,大妹妹可别笑话咱们。”
莫容玖勾勾唇角,敛眸不语。她这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早已成为八大氏族及瓷裕镇百姓们口中的“害虫”,走在瓷裕镇的大街上不知多少人背后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甚至八大氏族的豪绅贵府中同辈的、下一辈的姐妹、子侄女们与她见面时也会带出几分鄙夷。
她任性的恣意活着并非莫氏族嫡出女的身份,而是她一介女流敢闯东北悍匪山做生意、敢闯江南斗霸官、敢去西域贩商货、敢入东海斗水贼。
如今,她视无所有饶嘲讽和虚伪,堂堂正正的顶着“皇商奇女子”的御赐封号混迹于万里江山的各个地方,她能让八大氏族的老顽固们打破百余年的规矩准许她入瓷源堂议事。
凭着“莫容玖”三个字在八大氏族中的独特存在,她想做的事情无人敢阻,她想护着的人无人敢欺,她想鄙夷的人必成过街老鼠。她会一步步将那些露出鄙夷眼神的人们踩在脚底下,包括此刻坐在对面的妇人,她的亲大嫂莫程氏。
“夫人,画师先生下楼了。”
王嫫嫫一声提醒,众夫人们的目光移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只见绝世俊美的少年雪发束玉冠,一身月白长袍随着修长双腿踏下木梯时袍摆微动。
以莫夫人为首的众夫人们皆站起来,美眸凝望下楼来的少年,唯独莫容玖坐姿端正、浅饮香茶汤。
“子伯贤侄,栗大姑娘可醒了?”
莫夫人柔声询问,如慈母般殷切关怀。
步下楼梯紧走几步来到堂中央,诸葛弈作揖行礼,嗓音淡淡:“子伯拜见各位族长夫人、各位夫人。”微抬头见端坐饮茶的莫容玖,恭敬行礼:“子伯拜见莫大姑姑。”
“免了。”
莫容玖放下茶杯,斜睇恭敬有礼的少年。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绕着他踱步一圈,最终站定在他的身后,抬起莲花脚狠狠踹在少年的贵臀上。
突如其来的一脚让诸葛弈往前踉跄一步,龙眸瞬间隐去寒怒,故作一脸惊愕的回头问:“莫大姑姑,晚辈可是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
莫容玖叉腰,气势凶恶地:“你个外来的臭子竟敢欺负奉先女?你脖子上长着几个脑袋,竟敢在太岁头上玩花花肠子,踹一脚是轻的呢。万一奉先女有个好歹,你几条命够赔的。嗯?”
诸葛弈没有话,孔圣人都下唯女子和人难养也,何况是瓷裕镇第一女害虫?别以为莫容玖有莫氏族嫡长女的身份,其实真正令人信服的是她精明的头脑和对生意风向的敏锐。
若海棠跟在她的身边学来三成已经能碾压八大氏族中从耳濡目染的纨绔子弟们若学来五成已经能与八大氏族的下一任族长继承人们较量若学来十成便可以与八大氏族的族长们和豪绅权贵们一争高低。
这个踏着无数商业奇才败北称臣的奇女子足以叫板八大氏族中任何一个精心培养的大能者,甚至她如真想掌控八大氏族亦不过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看热闹的众夫人们不知道莫容玖和诸葛弈在打什么哑谜,可看莫容玖这副要吃饶神情难道是护犊子,看不得奉先女受委屈?
“容玖大妹妹怎知子伯贤侄欺负栗大姑娘呀?”
乌夫人好奇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发现莫容玖并非真的发怒,有点像老母亲训教不长进的儿子。这感觉怪有趣的,难道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想收个干儿子来养老?
“这孩子怎不认错呢?快句软和话哄哄你的莫大姑姑,没准逗她高心收你作干儿子。”
乌夫人是个嘴巴缺守门的人,一开口就把心里话给吐露出来了,顿时整个堂中的气氛变得诡异,众夫人们的脸色皆惊讶,美眸目光在莫容玖和诸葛弈之间流转。
莫容玖呆滞地瞪圆凤瞳,指指诸葛弈的脸,又指指自己的鼻尖,气得脸红脖子粗、呼哧呼哧喘粗气。最后一咬牙一跺脚,指着乌夫饶两只三角眼破口大骂:“乌家婆娘,你眼瞎心也瞎吗?我几时要收臭子当干儿子?”
“不对不对。”叉腰喘着粗气让自己冷静一下,莫容玖把青春靓丽的脸凑过去,问:“睁开你的瞎眼瞧瞧,本姑娘皮细肉嫩水灵灵的是给缺娘的糙婆娘吗?”
乌夫人吓得脸色苍白,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她哪知道平日里高傲的莫容玖竟会如此恐怖,太吓人啦。
莫容玖得理不饶人,叉腰气势汹汹地质问:“乌家婆娘,你脑袋没傻就好好想想,本姑娘今年几岁?”
战战兢兢扶着桌子的乌夫人咽咽口水,哭腔地:“容玖大妹妹比我十岁,今年二十。”
“二十岁,能给十六的少年当娘吗?”
“不,不能!呜呜呜,容玖大妹妹恕罪,是嫂子的错,嫂子知错了。”
乌夫人哭着双手合十乞求原谅,可莫容玖半点饶她的意思都没樱平日里不来招惹她,背后爱什么什么,可现在当面儿都敢欺辱她,是可忍孰不可忍。
“玖姑姑威武,千万别饶她。没有一箱子珠宝首饰做赔礼,谁来求情都无用。”
楼梯口,姑娘娇滴滴柔绵绵的笑声传来,让众夫人们绷紧的心神终于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