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瓷裕镇北郊十里的闫氏村,一路快骑马往回返,本想着诸葛弈再快也比不上马儿的脚力,万万没想到从镇子北郊策马狂奔回到奁匣阁时,远远的就瞧见无心院前院假山亭子中站着一道月白人影。
栗海棠吓得险些摔下马背,幸而有冷肆及时跃过来抓住她的胳膊直接提着下马落地,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累了?”
冷肆担忧地察看她略生青白的脸,“是不是山哪里?”
“冷大哥,你能陪我去无心院吗?我……”
栗海棠抓住冷肆的粗糙大手急切的问,话才完一半就看到诸葛弈轻飘飘地站在高墙头,龙眸寒冽隐怒地盯着她。她立即放开冷肆,乖巧地喊一声:“呃!师父,嘿嘿嘿!”
先装傻逃过打屁股再谋其他的事情,她可不想再制造一个流言供百姓们聊取乐。
“冷肆,咱们的账回头再算。”
诸葛弈翩然落下的同时伸手揽住纤软蛮腰,连喘口气都不用直接抱着她行去无心院,留给后街上各路探子们一个“振奋人心”的背影。
冷肆往两边瞧瞧那些鼠辈们乐呵呵地跑进北民巷子里各府的隐宅去传递消息了,嗤之以鼻地冷笑两声,伸手摘下一片嫩新柳叶叼在嘴里,对着湛蓝空竖起一指。
瞬时,几道“呼呼呼呼”的微弱风声从奁匣阁和无心院的各个角落里一闪而逝,方向正是北民巷子。消息当然要发出去,不过消息发完之后这些鼠辈们便没有留下的必要。
奁匣阁里安宁祥和,除了杨嫫嫫和青萝等人轮流守着两箱子有毒的假金砖,前中后院的老婆子和丫鬟们如往常忙活着,只是她们私底下会议论几句闲话。
比如:今儿怎么没听到栗大姑娘懒床装哭的动静?怎么没见刘厨娘屁颠屁颠地送新做出来的吃食上去讨赏?还有莫氏族的大姑奶奶,听她昨夜住在奁匣阁谁都不敢管,莫族长夫人清早还送来一些礼物呢。
其实,除了杨嫫嫫和青萝知道栗海棠和冷肆去闫氏南府见三清道人,连莫容玖、栗君珅和莫晟泓都被蒙在鼓里。
幸而诸葛弈带着解药先回来,解了莫晟桓的毒。其实三清道人想暗算莫容玖的时候,并没有把毒量加大。他的目的很简单,用莫容玖中毒来提醒诸葛弈和栗海棠别忘了结盟之事。
莫晟桓从未感受过毒痛,他常听栗君珅和栗海棠起诸葛弈因毒痛而整夜失眠的事情,也看见栗海棠被毒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样子,他甚至想过毒痛有什么可怕的,男子汉大丈夫能忍别人不能忍的、能受别人不能受的。
可现在他终于明白那毒痛是多么的恐怖,仿佛身体里有数不清的血蛭在蠕动,有无数条冰冷的蛇在身体里游走,有无数陷入无尽的黑暗永远找不到离开的门……
诸葛弈抱着姑娘进到墨语轩,迎面走来栗君珅正待什么,突然眼睛呆滞,焦急地跑过来问:“海棠妹妹也中毒了吗?奁匣阁又混入奸细了?”
一路赌气抱着姑娘回来,诸葛弈完全没有发现怀里装乖巧的姑娘不知何时昏迷不醒,嘴角流出鲜红血液。
“海棠妹妹!”
“混蛋!”
诸葛弈咒骂一声,大步抱着姑娘去了自己的卧房,回头对栗君珅大吼:“快去奁匣阁把毒金砖拿来!”
“好。”
栗君珅慌慌然跑出去,连脱在门口的鞋子都忘记穿。穿着白袜跑向无心院后花园与奁匣阁后院相连的隐蔽狗洞,依他看来钻狗洞更快些。
墨语轩卧房,让栗海棠躺在床上,诸葛弈拿来一把刀子割破自己的手指,将紫墨色血液一点点挤入一个玉碗郑
“师父,茶水……有毒。”
“本来没有毒的,可你偏偏吃了我送的青梅蜜饯。没想到二者相克又相融,竟成了一道催命符。”
诸葛弈边挤血到玉碗里,边察看海棠的脸色。看来三清道饶阳寿也不会太长,估计扶他的亲儿子成为闫氏族长之后,他也到了尘归尘、土归土的时候。
“难怪我把青梅蜜饯丢进他的茶杯里,他连沾都不沾一下。”
栗海棠无力笑着,恍惚间看到眼前有个影子在晃动。她伸出手去触碰,影子很灵活地躲开了。在她泄气地想回收手的时候,影子又跳脱出来。
“那是幻觉。”
诸葛弈回头看了不断抓取的手,加快挤压血液的动作,让更多的紫墨色血液汇流入玉碗郑
“子伯兄,金砖!”
栗君珅闯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诸葛弈在自伤取血。晶莹玉润的碗中快要满了,紫墨色血液从粗腕的细伤口中流出,对于他来是极大的冲击。
“金砖拿来!”
放满一碗血液,诸葛弈取出金创膏涂在细伤口处,接过有毒的假金砖,用锋利匕首切下一块丢入血液中融化。
“扶她坐起来。”
“子伯兄,这是……”
栗君珅嘴上担心着,行动却不迟疑。他坐到床边,心翼翼扶起幻觉中的海棠。让她倚靠在他的怀里,担忧地问:“子伯兄,你的血有毒,她喝完会不会和你一样?”
“不会。”
诸葛弈握住半空中抓取东西的手,柔声诱哄:“海棠,快看,你想抓的东西在这个碗里,快喝掉它。”
“嘿嘿嘿,是甜甜的蜜糖。”
“对,甜腻的很美味呢。”
诸葛弈诱哄着,帮助她捧好玉碗,柔声催促她快喝掉甜甜的蜜糖。
幻觉中的栗海棠乖巧恬静,一双冰冷手抓住他的两根修长食指,张开青紫色的唇含住碗沿儿,眨巴大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诸葛弈。
“蜜糖,不喝吗?”
“喝。”
栗海棠甜甜的笑,陷入幻觉中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喝了什么。
坐在一旁的栗君珅含泪看着,仿佛看到他的亲妹妹楠儿,猜想当年才三岁的妹妹被喂毒的时候,是否也像现在的海棠甜甜的笑着喝下那碗害命夺魂的毒汤。
一碗墨紫色血液混合毒金砖的东西被喝尽,陷入幻觉中的栗海棠立即昏厥不醒,吓得栗君珅勃然大怒:“你不会出事!”
“点声儿,她只是昏了。”
诸葛弈把玉碗放到一旁,凝睇她恬静睡颜,暗恼三清道人言而无信,竟敢真的对她下毒来逼迫他就范。
“子伯兄,下毒的人是谁?当年毒死母亲和楠儿的是不是此人?”
栗君珅面色凝重,放在膝上的双手握紧成拳、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