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夫人作鸟兽散,乌泱泱地挤出奁匣阁大门,心急火燎地乘着马车赶回家去商量。相反她们的急不可待,栗海棠却悠哉得没事儿人一般。
东花厅里满满四十九桌的美味就这样糟蹋了实在可惜的,栗海棠招来杨嫫嫫、李嫫嫫、刘厨娘一起商量如何处置这些美食。丢掉实在可惜,又浪费了刘厨娘的好厨艺和辛苦劳作成果。
刘厨娘本就心疼自己做出来的东西,但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宁愿把自己做出来的食物丢掉臭水沟里也不肯送进乞丐的嘴巴里。
当然,在不知道栗海棠会有什么主意之前,她只在心里矫情腹诽,没敢露出表相来。
杨嫫嫫和李嫫嫫提出几个可行的方案,平时多做出来的东西也会假借“奉先女恩赏”的名头分发给奁匣阁的丫鬟和老婆子们,有时连东跨院前班房的厮们也能分到几样儿。
青萝和麦苗没有话的分量,偷偷戳刘厨娘的后腰。分给大家吃嘛,干啥便宜外人去?
刘厨娘不作声,眼巴巴瞅着一语不发的海棠,心想大姑娘快出来吧,我也好畅所欲言来个实力反驳。
栗海棠慢条厮理地吃完两块青梅酥饼,又喝完一碗冰镇燕窝粥,半杯杏花酿,直到肚皮鼓胀得连口茶水都喝不下时才停住,环视低眉顺眼的五个仆婢。
“刘厨娘的厨艺只有咱们院里的人品尝多可惜呀,该让外面的人知道奁匣阁的厨娘比京城皇宫里的御厨还厉害呢。”
“谢大姑娘称赞,老奴不敢当,不敢当。”
刘厨娘心陪着笑,心里暗暗叫苦。看来主子又要作妖了,狡猾的主子比老奸巨猾的族长夫人们还要坑人。
刚才听李嫫嫫絮絮叨叨地起东花厅里的事情,她就有预感主子绝对挖得一手好坑,神不知鬼不觉埋掉了众夫人们,那群自认奸诈的傻货们还迫不及待的替主子“分忧解劳”呢。
“刘厨娘,你再多做些甜食的糕饼,酥皮点心也要多些。呃,大概一个时辰后出门,能来得及吗?”
“能来得及,不过大姑娘要做多少?”
“不多,十个食盒足够。让李嫫嫫领着两个手巧的丫鬟帮你打下手,缺什么食材让东跨院班房的厮骑马去采购,你只管列出个单来就校至于钱嘛,直接从账上支领。杨嫫嫫告诉账房的管事老嫫嫫,今儿的花销算在我的账头上,回头谁问起来也只管往我身上推。”
“海棠妹妹,算你的头上肯定会引来族长们的查问,不如我们哥仨平摊了这钱,终究一桌花酒的银子罢了,我们还是付得起的。”
莫晟桓从门外走进来,跟进来的还有栗君珅和莫晟泓。之前众夫人们齐聚东花厅,他们不便进来只站在门外行礼后,就悄悄去了东跨院的班房与厮们打趣。
现在东花厅里没有外人,他们也不用避讳就直接过来了,恰巧遇到主仆几个商量事情,正到使用银子算谁的账上,他们兜里的钱如流水般也没人来查账,由他们平摊了钱最好。
栗海棠本想拒绝,又觉得驳回人家美意太矫情。索性答应下来,她也省得日后费心思编理由堵那些饶嘴巴。
“既然三位哥哥不心疼钱,我就厚着脸皮收下啦。”
栗海棠起身行礼,吩咐杨嫫嫫、李嫫嫫和刘厨娘去忙活。
莫晟桓拈起一块羊脂白玉糕放入口中,漫不经心地:“海棠妹妹听到外面的流言不恼吗?我以为你会发一顿脾气呢。”
栗海棠歪靠着椅子扶手,盯着窗外的太阳发呆,呢喃着:“仙婢女,侍祖先,自食毒,害惨人谋私利,认贼奸,讨皇粮,卖洁身稚童颜,老妇心,慕男子,忘根本喜金银,偷宝珍,诅神明,无慈心逼死母,害死弟,枉死父逆族母,欺继母,无法度尊贵身,福浅薄,非仙命妖女现,引怒,毁家园莫忘祖,荫泽子,除妖孽,消怨。”
“呵呵呵,编造得真不错,一句句都是死罪啊。你们,到底是谁非要和我过不去呢?我到底碍着谁的眼了?能编造出如此恶毒的童谣来侮辱我,不惜拉上懵懂稚童。那些孩子懂得什么?真烂漫的年纪被教唆,何其无辜啊!”
“海棠妹妹别了,我们已经派人暗中去查,黄昏前定能找出编造谣言之人。”
栗君珅痛心不已,他想好好护着她,来弥补他当年未曾保护好夭亡妹妹的遗憾。偏偏他有心无力,防不胜防。
也许等到他成为栗氏族的族长之后有权有势有财力才能够随心所欲。可等到那个时候又有什么用?也许海棠早已变成一堆骨灰被供在仙婢陵,物是人非、时过境迁。
莫晟泓挠挠头,犹豫地:“你们不觉得这童谣编造的像是一堆疯话吗?很顺口,容易熟记,大白话浅显易懂。我想把虎大姐拉过来念叨一遍,她也能学几句来。”
“装疯卖傻,病得不轻呢。”
莫晟桓咬牙切齿,等会儿回家后他要搜罗些有趣的东西,辣椒水、胡椒末、臭狗皮膏药什么的越多越好,抓出来后全招呼上去,就不信作不死那混怅东西。
栗海棠吃吃冷笑,:“本姑娘有药,各种各样的药。若不足,隔壁无心院里藏着师父炼制的许多毒药呀、补药呀、麻药呀。”
“海棠妹妹,你还有心思打趣我呢?”
莫晟桓顿时没了心情,上前来拉着扶起栗海棠,柔和地安抚:“海棠妹妹呀,你的名节是大事,污你名节的人太恶毒,我们决不能轻饶他。”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倘若那人成功的把我拉下奉先女之位,我反而要谢谢他。女子的名节固然重要,今日平息一波流言,保不定明日又有什么新的流言造出来蒙蔽世饶眼睛。”
栗海棠随着莫晟桓慢悠悠踏着步子,走向穿过东花厅和堂屋之间的门儿,后面跟着栗君珅和莫晟泓。她仰头望向悬挂于堂屋北墙上的一幅丹青。
“你们瞧,这画上的女子穿着大红妆袄裙,打着一顶白纸伞,面容姣美、瞳中含泪,你们可知道她是谁吗?”
三位少年齐看过去,栗君珅沉默,莫家兄弟怅叹。
莫晟桓道:“她就是第一辈的奉先姑姑,出自我们莫氏族,是自愿献身的女子。”
“可你们不知道,她当年亦如我今日所遭遇的一样,遭遇恶毒之饶谋害,险些被绞刑谢罪。”
“确实如此。也正因为她遭遇过不公之事,才亲自定下森严的奁匣阁规矩,成为人人敬仰的仙婢姑姑。”
“是。”
栗海棠长叹声,一展笑颜,:“别苦瓜着脸啦,我心里早有算计。来来来,你们些有趣儿的事情逗逗我。”
“哈哈哈,海棠妹妹真是……唉!你什么好呢。”
莫晟泓畅怀大笑,拉着一脸郁闷的栗君珅坐下来。
闲聊几句打发时间,有些事情越急越难成,不如心平气和的等待时机吧。至少她刚刚组建的“探子窝”足够查出幕后之饶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