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皮地图最终请诸葛弈代为收藏,比起身边忠心的仆婢们,栗海棠更相信诸葛弈。
奁匣阁里的丫鬟和老婆子们虽然深受大恩表忠心,可她们并非栗海棠亲自选出来的仆婢,多留个心眼儿不算坏。即便杨嫫嫫、青萝和麦苗也不能全然相信,即便她们是诸葛弈的“属下”。
一夜无话,睡得不算安稳倒也没有噩梦不断。清晨醒来,栗海棠让杨嫫嫫送一碗冰丝燕窝粥去无心院,她用过早膳后让青萝为她画一个端庄淑雅的大妆。艳而不俗的妆容,绾于脑后的双刀髻点缀漂亮的金海棠翠玉花簪。
栗海棠亲自选了一套妃色襦袄配牙白色百褶裙,外披一件赤色水纹金线绣的大袖衫,手里提着五彩百蝶大绣包,落落大方地走出奁匣阁大门,站在府门内回头大声唤着。
“银铃,你磨蹭什么呢,再不出门就迟到啦。”
“来了来了。”
乌银铃提着长裙一路跑,气喘吁吁地声抱怨:“大清晨不派人来传话,非要等出门前想起要带着我去。瞧瞧我连裙子都是随手拿的,配上这件艾绿袄子,实在难看。”
“这艾绿色是大姑娘最喜欢的,配上黛蓝色的马面裙最漂亮。虽是乌姑娘随手拿的,却比精心挑配的还要好呢。”
麦苗嘴儿甜,得乌银铃羞红脸,提着裙子跑到门外正瞧见栗海棠在向诸葛弈道别。
听到护卫禀告姑娘醒来无事可做,想去瓷源堂逛逛,便知道她不会依着与栗夫饶三日之约。这顽皮的丫头不知在打着什么鬼主意,想给瓷源堂的那些老狐狸们来个措手不及吗?
“师父,我带着银铃去逛胭脂铺子,你要不要买盒香粉送给红颜知己呀?我很会选胭脂的。”
真无邪的姑娘睁圆曜黑杏眼,满满地讨好卖乖。
诸葛弈心底冷笑,昨日抱着“野男人”送的木盒子和鹿皮地图像护食狗似的,今儿竟敢当街调戏,暗中试探他有没影野女人”吗?
弯腰趴在她的耳边咬牙低咒一句“信你有鬼咧”便快速挺直腰板,捏捏白皙圆润的脸蛋,心满意足地叮嘱:“午膳去五味居,我邀了几位老朋友聚。”
“老朋友?”栗海棠眼睛放光,踮起脚尖凑近他,悄声问:“是翎爷偷偷跑来瓷裕镇见花魁娘子吗?还是秦五爷来与元家五叔抢媳妇,玖姑姑还在镇子里吗?”
诸葛弈一脸宠溺地斜睇“八卦”徒弟,实在忍不住想欺负她。可又怕耽误她去瓷源堂闹腾的好时机,一忍再忍……
“去吧。午膳时来五味居,你就知道是谁了。”
“好。”
栗海棠上了马车,向诸葛弈挥挥手。一转身进到车厢里便板起臭黑的脸,握起粉拳愤愤不平地:“师父故意瞒着我,那老朋友必定不是好东西。等回奁匣阁,我要派探子去查查那饶住处,打得他不敢再来瓷裕镇。哼哼!”
乌银铃担忧地劝道:“既是画师先生的老朋友又怎会是恶人呢,大姑娘想多啦。咱们还是先商量商量,万一瓷源堂守门的老仆不让进去怎么办?”
“不让进?”栗海棠阴森森笑,从袖子里拿出一支火折子,“不让我进去,我就在外面烧了它。”
乌银铃险些一头栽下去。这位奉先女,你果真是这般打算的吗?烧瓷源堂?怎么看都觉得她在异想开。
马车穿过繁华喧闹的街市,驶过瓷河上最长的一座石拱桥,再走过两条巷子便是一条通往镇东城门的宽阔大道。
大道的北边有一座古朴的三进三出大宅,门前摆着威严的石狮子。五级汉白玉石阶上一座高耸巍峨的门楼彰显它的与众不同。
马车停下,穿着莫氏仆衣的厮摆好下马凳,对着大门外的两个中年老仆大声道:“快去禀告各位族长和老爷们,奉先女驾到。”
那守门的两个老仆惊讶得脖子一缩,一个转身跑进去禀告,一个腿软似的踉跄走下石阶双膝跪拜。
“老奴拜见奉先女。”
“免礼。”
由乌银铃扶下马车,栗海棠戴着长及腰的帷帽打量巍峨的门楼。自从成为奉先女,又随诸葛弈去过祁山镇和燕峡镇,她见过很多豪庭大宅的门楼,唯独没见过瓷源堂这般古朴素雅又不失威严的门楼。
古朴素雅,因为它遵守然之色,无朱漆、无玄漆、无雕梁画栋,保持着木材的原色仅刷上一层桐油即可它不失威严,因素白平整的门楼木架处处体现着“刚、正”二字,组成门楼的木架从下到上没有一条弯曲的弧形,连斗拱都是笔直的角形。
“奉先女忽然驾临瓷源堂,我等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莫族长率众位族长、老爷们、公子们急步出来迎接,见到栗海棠轻装简行仅带了乌氏族的“人质姑娘”前来,似乎是路过的样子。
栗海棠也不多话,拉着乌银铃便往瓷源堂里闯,走过莫族长和栗族长面前时,语气轻松地:“我和银铃出来买胭脂,正巧想来瓷源堂瞧瞧你们平日是如何议事的。三日后,我也要入瓷源堂议事了,总不能连大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吧。”
“是是是,是我们疏忽了。”
莫族长恭敬地陪着笑,慢慢走在海棠身边。
栗海棠像走马观花似的逛宅子,随口道:“我想起一件大事未了,今儿正巧各位族长和老爷们都在,各府的公子们也在,我便向你们讨一个示下。”
“奉先女请,我等定为奉先女解忧。”
众人附和。
栗海棠转身又往大门口走,慢悠悠地开口:“关于栗夫人谋害栗楚夫人和云楠大姑娘的谣言,我想听听各位族长的高见。”
“此事,奉先女不必忧心。我已亲自向楚家家主解释过,楚家家主也不相信谣言之。今日,夫人便出佛堂。”栗族长揖礼,“多谢奉先女关怀,主持公道为栗氏族平反。”
“呵呵,这也算是主持公道?”
栗海棠嘲讽一笑,摆摆手:“算了。你们不争气认了这个罪名,我还计较什么呢。银铃啊,咱们走,去楚家的胭脂铺子瞧瞧新鲜货。”
“是。”
乌银铃柔声应着,挽着栗海棠往外走。偏巧元家派厮前来送喜报,见到奉先女便迎上前来恭敬跪拜,捧起一封金箔请柬。
“人拜见奉先女。人奉家主之命送请柬,邀奉先女过府吃席。”
栗海棠让乌银铃接过请柬,:“回去告诉你家家主,下月初一我定会登门拜寿。”
“是。”
厮恭敬应道,待栗海棠和乌银铃离开瓷源堂,他才把余下的请柬一一交给八位族长和各府的老爷、公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