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里的水“哗哗”的流着,隐隐约约能听到姐姐的哭声。不知道是水的声音太大,还是姐姐的哭声太小,王恒朗听不太清楚。他站在卫生间门口,刚张开嘴想说话,又憋回去。他还不能理解姐姐的痛苦,也没懂姐姐对他说的话。
如果安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讪讪地回到书房。
易拉罐里翻腾得热闹的可乐,终究因为长时间疲惫的等待而安静下来。
刚刚还在聊天的女孩的头像暗下去,聊天框最下面的“晚安”两个字,把烦躁的思绪抚平。
晚安。
外面有了动静,姐姐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
书房和卫生间离得不远,王恒朗在书房能听到姐姐轻轻的啜泣声。直到姐姐关上卧室门,让他内疚的哭声才消失。他苦恼与姐姐之间五岁的年龄差距,什么都不懂。
除了闭嘴,他什么都做不了。
懊恼着,去厨房给姐姐温了一杯牛奶。
“姐,我给你热了一杯牛奶。”王恒朗敲了两下王安晴的房门。
“进来吧。”
姐姐没开灯,窗帘也拉着,屋子里只有姐姐的小灵通亮着,幽幽的蓝光从姐姐的手里穿出来。
“放桌上吧。”王安晴紧盯着手机屏幕,并没有意识到弟弟的欲言又止。
“姐,先把牛奶喝了吧,天冷,凉得快。”王恒朗抓着衣角,生怕自己说错话。
“好。”手机屏幕的灯光暗下去,王安晴从床角爬到床边。“啪”的一声,把台灯打开。
“姐,明天......”
“没事了,不用担心我了。”他还没说话,姐姐便把他堵回去。
“你以后要比姐姐有底线,要坚持自己的喜好,做自己。不要被亲情摆布,千万不要和我一样,千万要由着自己的心。”
“不早了,你快去睡觉吧,明天还要和爸爸吃饭。”
“好,你也早点睡。”
王恒朗蹑手蹑脚地把姐姐的卧室门关上,垂着头站在姐姐房门口呼了口气。
希望姐姐别太难过了。
“黎茉薇!黎茉薇!”
“黎茉薇!”
“你快下来,黎茉薇!”
黎茉薇刚起床刷牙,就听到窗外扰人心烦的叫喊声。她赶忙漱了口水,推开卫生间的窗户,探出头。
只看见常铭坐在自行车上,抬着头又准备大喊大叫。
“我马上就下来,你安静点。”
“你快点,都快八点了。”常铭自顾自地喊着,而黎茉薇的人影早没了。
“妈。我和常铭去吃馄饨了。吃完就不回来了,中午饭店见。”
“好,注意安全。”黎茉薇在心里默念“好,注意安全。”每次都是这五个字,自己的妈妈除了“注意安全”,再也没有其他字句能表达对自己的关心了。
都习惯了。
初秋的早晨风吹的有些冷,穿着短裤短袖的黎茉薇刚出楼道,就打了个寒颤。
“周末吃早饭都比上学积极。”黎茉薇跟常铭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能过在正道儿上?”说着,屁股往常铭的后座儿上放。
“民以食为天,我这在正道上。”常铭一脚踩下去,蹬起自行车。
路过黎茉薇的幼儿园时,常铭问起来:“你上的幼儿园居然还没拆?不是没几个班吗?我还以为被附近那个大公立幼儿园合并来着。”
想到昨晚吃饭时,爸妈说到现在住的房子要拆迁的事,黎茉薇意味深长地说:“可能快拆了吧,听说我们那片小区要拆迁了。”
“那舅舅有说要搬到哪去吗?”常铭好气地回头看了一眼黎茉薇,又继续看着路。
“没呢,你也知道,我爸妈很少当着我的面聊这些。”
“要是能住我们小区就好了,那以后就一起上下学。”
黎茉薇这才反应过来,爷爷和常铭家早就从老市中心搬去新区了。虽然那边现在还挺荒,但政府规划里是新CBD。常铭今早来找她吃馄饨,骑车也得七八公里。
想到这儿,黎茉薇掐了一下常铭的腰:“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习能比吃饭积极就好了。”
就听到常铭哈哈大笑:“我努力改变自己的兴趣爱好。”
馄饨店就在老市中心的百货大楼旁边的石板路上,百货大楼有八层,父母那一辈时,是城里最热闹的商场。而今早就废弃了,一楼被隔成了一间面包店,一间奶茶店,二到四楼改成了KTV。
馄饨店在石板街的入口,从馄饨店开始,都是平房住宅。
他们把车锁在百货大楼和馄饨店之间的小路上,说是小路,其实就是一条晒不到阳光打不到雨的小过道,过道里有个戴老花镜的老爷爷十年如一日的踩着小机器给人修鞋修拉链。
周六的早晨八点多,馄饨店里人满为患。
“阿姨,两碗中碗馄饨各加一两面。”
“你来了啊,先进去找座儿。”包馄饨的阿姨笑着跟黎茉薇点头,示意她先找座位。
“王恒朗,你怎么来吃馄饨?不是不爱吃吗?”黎茉薇还没找到座位,就听到常铭在馄饨店门口说话。
她转身就看到常铭拉着王恒朗,这样一瞥,只觉得这两个少年高高瘦瘦,青春活力,十分美好,怪不得他俩能做朋友。
想着,便径直走出店门,向王恒朗打招呼:“早啊,王恒朗。”
“早,我先走了,要给我姐送馄饨。”王恒朗举起手中打包好的馄饨,向他俩告别。
等了好一会儿,他俩才有座儿。
“这脏这脏。”常铭说着,便拿起纸巾擦起桌子。
“你也就吃饭的时候,才细致点。”黎茉薇一说完,他俩就笑了。
“你是我姐,你说啥都对。”
常铭把桌子凳子擦干净才坐下来,他拖着凳子安坐好:“对了,隔壁百货大楼那个KTV是王恒朗的爸开的。什么时候我们也去体验一把,我还没去过KTV呢。”
“你什么时候学习有这么主动就好了。”
“姐,我们之间能不能少一点‘学习’的话题,多一点亲情的关爱?”
“噗嗤“,黎茉薇被常铭的问题逗乐了,眼珠子一转:“那我们聊聊王恒朗?”
“他有什么好聊的?又不是你弟弟。”
“你怎么跟他关系能那么好?连他不吃别人夹的菜,不吃馄饨这些小事都知道。”
“说来话长,刚上幼儿园那会儿,我跟他同班,我妈去学校找过校长,帮我换班。后来因为其他班级都满员,没调得成。我妈不让我跟他接触,但我就是和他投缘,能怎么办?上了小学,我俩都个子高,坐在最后一排是同桌,因为他成绩好,我妈也没再说过什么,就说让我别深入接触。”
“你妈不喜欢他?为什么呢?”黎茉薇疑惑地看着常铭,脑袋上仿佛写了无数个问号:“他长得白白净净的,是你妈喜欢的那一款啊,不是很讨喜吗?”
常铭立刻捂住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知道怎么圆。
“两碗中碗馄饨,各加一两面条来了。”这时,服务员阿姨端来两碗馄饨。
“这桌没胡椒粉啊,姐,我给你去隔壁桌拿。”常铭刻意避开话题,心里毛毛的,她不会追问吧。
“你还没说呢,你妈为什么不喜欢他?“常铭从隔壁桌拿来胡椒粉瓶子,屁股还没坐下来,黎茉薇的十万个为什么又来了。
脑子”嗡嗡“地响:“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忘了。”
打哈哈不知道能不能蒙过去,但是能怎么办?有些事要是说了,我就完了。常铭在心里嘀咕,好怕他姐刨根问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