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豆浆不好喝，你喝吧。”黎茉薇说着，便把喝了一口的豆浆放到周梓川手上。

在他心里，黎茉薇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比黎茉薇大两个月，黎茉薇平时又古灵精怪的，他待她如亲妹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想着她。之前他俩喝同一个水杯，吃同一块奶油冰砖，吃同一碗馄饨，周梓川不觉得有什么，就是哥哥对待妹妹的包容和宠爱罢了。

刚刚那几秒钟看似寻常的对视，火光早就从双眸烧到了周梓川的心底。

窗外秋风吹起，阳光不烈，温度恰好。

而车内的周梓川异常燥热，他拿着黎茉薇喝了一口的豆浆，不知所措。要是从前，便是直接喝了，自己也没什么好多想的。

现在呢？他不行了，他没办法再当黎茉薇是妹妹了。

况且，他们本就不是兄妹。

豆浆还是温热的，他却觉得烫，在手里拿不住，紧张得一把塞回黎茉薇手里：“我也不想喝，你喝了吧，多喝豆浆对身体好。”

“你不是挺爱喝豆浆的吗？今天怎么不喝了？”她疑惑的转头看着坐在身边的周梓川，正襟危坐地样子是很古怪。

周梓川身子挺得笔直，眼睛也是直直的往前，似乎是不敢看她，脸涨红到耳朵根子。黎茉薇担心地伸出头，放到周梓川的额头上：“你怎么了？发烧了？”

“我没事。”在黎茉薇的手碰到他额头时，他的目光飞快的收回来。头也向外让了让，不敢让黎茉薇碰到他，似有似无的斜眼看黎茉薇，不敢正视她的脸。

内心兵荒马乱，强忍着不让自己的心虚从眼底眉梢流露出来。

十二岁的爱情吗？

十二岁没有爱情吧？

那天阳光明媚，不烈不热。

下车的时候，黎茉薇走在前面。

她在车外，周梓川在车里。

阴影里的周梓川，看着黎茉薇像是站在一团阳光里，温柔可爱。不禁看呆，在车门前愣了几秒，直到黎茉薇拽着他胳膊下车，他才回过神来。

他把站在那团阳光里的少女收到自己的眼里，放到了心里。被少女拉扯着胳膊，加上心乱如麻，走路有些磕磕绊绊。

十二岁的少年第一次感到慌乱，一个经年累月活在沉默里的少年，在那天突然拔节生长，瞬间成熟起来。

绿博园刚建好，他们都没来过，场地比想象中大很多很多。训练的场地都没绿博园这么大，没有提前勘察过场地，害怕因为不熟悉场地而迷路，黎茉薇和周梓川的心凉了一半。

“周梓川，我有些担心，这场地也太大了。”黎茉薇哭丧着脸，四处张望着。

周梓川摸摸黎茉薇的头，想要安抚她：“没事，我们应该可以。今天的探测肯定会有一个范围，应该不会是整个绿博园那么大。何况，我们平时训练的场地也不小。”

“也是。”黎茉薇的语气，有点像被赶上架的鸭子。

因为对场地的不熟悉，黎茉薇拿着无线电测向机更加专心认真的听摩尔斯码寻找电台方向。她和周梓川在偌大的园子里跑得飞快，没多久就找到几个电台。其他的参赛选手，都还没进入状态，正在慢悠悠地寻找方向。

他们的寻找速度很快，一共10个电台，他们花了一个小时就找到9个。裁判中场报成绩时，只有一个队伍和他们进度一样。

听到成绩，黎茉薇的脚速又快了些：“周梓川，我想拿第一。”

“好。”

而最后一个电台，他们其实已经跟着摩尔斯码摸索了十多分钟了，还是没有找到确切方向。

这时候，比赛时间也已过了一大半，他俩的脚力开始慢下来。黎茉薇更是累的不行，站在原地有一分钟都没动：“绿博园也太大了，跑的我好累啊。”

“你不该把豆浆扔了。”

“哦。。。周梓川，你平时不都顺着我吗？今天怎么话中带刺？你好反常。”

“不是要拿第一吗？赶紧找，好像在那边。”周梓川转移话题，恰好感觉摩尔斯码在西南角的声音更稳定，他便用手往那一指。

黎茉薇拉着他往那跑。

广播突然响起：第一名已产生，国际实验小学。

而黎茉薇和周梓川这时候已经看到他们的最后一个电台，隐隐约约地在草丛和矮树灌木间躺着。能感觉到黎茉薇的泄气，她的步子已经没有刚才的轻快，转而是沉重地在第十台电台上打卡。

广播又响起：第二名已产生，附属小学。请其他参赛队伍，继续加油。

在被周梓川发现自己的泄气之前，黎茉薇抢先开口安慰他：“第二名也挺好，做第一压力太大。”

周梓川心疼地看着明明早已垂头丧气，还强颜欢笑的黎茉薇。

她明明比他难过，却若无其事的安慰他。

拿奖牌的时候，黎茉薇站在周梓川旁边不高兴的低着头。周梓川小心翼翼的扯扯她的衣角，歪头贴着她耳朵说，你抬头看看第一名，下次我们找他报名。

“不看不看，我讨厌他。”周梓川比黎茉薇要高半头，这个角度，他正巧能看到黎茉薇的耳朵和脖子的连接处。只有耳后根一小块皮肤是白色的，其他地方明显是太阳晒过的痕迹，暑假才过去一个月，皮肤还没有恢复正常的白色。

周梓川当然是心疼的，努力了一暑假，没拿第一，她一定不开心。

本来整个暑假都安排了奥数集训班，但体育老师选中他俩参加无线电测向训练。黎茉薇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奥数好好学也拿不了第一，我的智商我认了，也就是万年老二的命。无限电测向听起来很好玩儿，这种运动最适合我了，搞不好能拿个第一回来呢？”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又是第二。

他俩并肩坐在公交车上，一路无言。黎茉薇很累，眼睛眯着就睡着了。头时不时的向周梓川的方向倒去，周梓川把她的头扶着，轻手轻脚地放在自己的肩膀。

突然一个急刹车，黎茉薇醒了，眼角有些泪痕：“不开心，我要吃冰淇淋。”

黎茉薇在开心和不开心的时候都喜欢吃冰淇淋，一个接一个，不带停的。嘴巴嗓子被冻得哆嗦，还是继续吃。

他们坐在黎茉薇家楼下小路的路牙儿上，黎茉薇手里拿着奶油冰砖已经在啃，身旁的塑料袋里还有七八个冰淇淋。

“你少吃点，昼夜温差大，晚上吃这么多冰淇淋，会胃疼。”

黎茉薇不理他，自顾自的吃着。

“你说我们这么努力，怎么会输给他们？”

“或许他们更努力呢？”

小路上的人不多，他们都没再说话。

初一开学第一天，王恒朗背着书包往教室最后面走，坐到周梓川旁边。

周梓川只觉得这个人眼熟，想了好久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当王恒朗问周梓川窗外的女孩是谁时，周梓川这才记起：“你是五年级那年，无线电测向比赛的第一名那个？”

“对，你也参加了比赛？”

“嗯，我和黎茉薇是那次比赛的第二名。”

周梓川向王恒朗介绍自己和黎茉薇时，不卑不亢，眼底灿若星辰。

小学圆满的结束，周梓川和黎茉薇都考上了安城市一中。

原本想邀请黎茉薇跟他去新疆他父母那儿玩，他想过，新疆的房子大，多黎茉薇一个人也就多双筷子。直到他去上海机场前一晚，也没跟黎茉薇开口。

心虚作祟。

十几岁的情窦初开，男女孩都一样，害羞也害怕。

他没跟黎茉薇报备行程，就独自飞往新疆，想着到了新疆再跟黎茉薇联络。到了之后才发现，爸妈工作的地方没有通网不能聊QQ，只能打电话跟外界联系。

可是，他不敢打电话，万一是黎茉薇的爸妈接电话就糟了，他不知道如何应对长辈的询问。

还是心虚作祟。

他每天跟着爸妈穿梭在新疆辽阔的大地，草原看不到边，天空湛蓝无边无际，草原和天空在很远的地方融合成一体。

哪天要带黎茉薇来看这里的景色，

哪天带她来吃馕饼裹烤羊肉串还有大盘鸡，

哪天带她去摘哈密瓜，

等我会开车了，要带她在新疆自驾游。

他们两家大约是同一时间买了电脑，安了宽带。刚连上互联网，对什么都充满好奇。他们在畅游小学生BBS时，看网友推荐，下载了一个企鹅头像的聊天工具。

“周梓川，你说我起个什么网名？”

“印第安女孩？”

“还不错，有点特点。”黎茉薇点点头表示认同。

周梓川给她换了个印第安女孩的头像：“你就用这个头像吧，黑不溜秋得还有点可爱和你很像。”

新疆好玩的很多好吃的也很多，但这些都没法完全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心里空荡荡的，整整两个月都没找到机会和黎茉薇联系上。从一年级到六年级，这还是头一回暑假没在一起过。

印第安女孩的头像整天在他脑子里有节奏的闪着，她一定每天给我发消息，等我回复。

这丫头肯定提前把初一的课程学了，

我一本书都没带过来都没法自学，

网也上不了，这下一定落她后面好多名，

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分到一个班了。

他在新疆的两个月，时不时的就审问自己，恨不得立刻回安城。

开学前一天，父母送他回安城。到家时，夜已深。奔波了一天，他累的不行，没顾得上开电脑，直接洗漱倒床就睡。

第二天早早的去学校，分班表就在学校门口的公告栏贴着。

他挤着人群尽量离公告栏近一点，很快就看到1班里有黎茉薇的名字。眯起眼睛来回找了好多遍，他的名字没有出现在1班。

看到自己被分到3班之后，他站在学校门口等了一会儿黎茉薇。直到学生纷纷往教学楼走去，人群散了，黎茉薇还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