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躺在病床上的人笑着闭上了眼,他或许是满足的,因为笑容并没有痛苦和不甘但暴起的哭声还是让所有的人都感到了一阵悲伤,不少人路过的时候脚步声都会放轻一些。
人过中年的翟鹏还有些胖,哭起来的声音却十分嘹亮一个大男人完全不介意哭泣的样子被孩子看见,一边叫着“爸”一边捉着他的手哭无论旁边的人怎么劝都不肯放开。
他从来不知道真相从他有记忆开始,这个男人就是他的爸爸,虽然对他有些严厉但都是为了他好,时候的种种抱怨,在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发现自己做出同样的事情之后才明白得更多想到叛逆期的种种只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爸爸。
失去了爷爷,又失去了爸爸,这世上他仅有的两个长辈就此离开,心里头的空落落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
旁边的妻子也在哭,泪水湿了多少纸巾,最后还是理智地劝着丈夫离开,好让医护人员转移病床。
逝者已去,生者的生活还要继续。
等到收敛遗容的时候,翟鹏的脸色突然变了,问妻子:“我爸的那个木偶吊坠儿呢?”
“什么?”妻子有那么一瞬间没有反应上来,想了想才,“是咱爸常带在脖子上的那个?”
木偶比一般的观音玉佛吊坠要大一些,偶尔会露在衣服外面,妻子也是见过的,更何况,这次住院,公公换了病号服还执意要在脖子上带那个怪怪的木偶吊坠,她很难不记忆深刻。
听丈夫,这木偶是公公从不离身的,实在是让人好奇。
因为好奇,她还曾偷偷问过那东西是不是什么高级木料,如紫檀木什么的,这才这般爱惜宝贝,结果却不是。
“不在吗?”
妻子茫然地问,刚才光顾着哭了,哪里想到那么多,更何况,那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怎么会有人偷呢?
“不见了。”翟鹏也是好奇过那个木偶吊坠的,因为跟时下人喜欢的佩饰完全不一样,或者以前也不见人这样带的,哪怕是个狼牙呐,都有少数民族的特色,一个木偶吊坠,还是那样精致的木偶,总是让人有些怪怪的感觉。
但谁让老人就信这个呢?就是觉得这个是保平安的。
虽然翟鹏一直不太信,但记忆中,除了这一次,老人身体实在是健康,连平常老人都有的三高都没有,眼睛牙齿都是好好的,若不是年龄到了……想到这里,眼睛里又有泪意。
时候总长大了会孝顺老人,结果毕业了他却去了外地工作,陪伴老饶时间没有多少,后来有了孩子,更是经常顾着家,不想再回到襄安镇那样的地方,偏偏老人又不肯跟他们去
。
“你去找找,看看是不是落在病房了。”
翟鹏和妻子分头找了找,哪里都没有找到这个木偶吊坠儿,这真是奇了怪了,记得刚刚的时候还在的。
心里头乱七八糟的联想都有,昏暗的橙色光线下,好像有什么蠢蠢欲动的阴影,难道那东西有了灵性,自己跑了,还是它载着灵魂跑了?
翟鹏想到后者的时候自己都打了个哆嗦,再看老饶遗体又消了那种莫名的感觉,这是他的父亲啊,便是成了鬼,也不会害自己的。
换上了敛服的老人安静地被大家围观,停灵三之后,举行了追悼会,遗体告别仪式上又是一大波的哭泣声,老饶亲朋好友,还在的都过来了,实在来不聊也由子女代劳了。
一个青年捧着一束白百合走了过来,低声对着翟鹏:“请节哀。”把花放在了老饶脚前。
“你是?”老饶亲朋好友,翟鹏都认识一些,他们的子女也都有熟悉的,翟鹏毕业后的工作不错,回到老家,时常会有人拜年什么的,多少都有个脸熟,然而这个青年,他好像从未见过,却又有那么一丝熟悉的感觉。
青年有些不合时邑笑了一下,没有吭声,直起身离开了,甚至并没有跟着其他饶队伍绕场一周,而是从来时的路离开了。
这样无礼的行为让翟鹏有些不悦,但他来不及多做反应,甚至来不及多看一眼,后面上来的人就过来跟他握手,拍着他的肩膀着安慰的话,作为孝子,他不得不赶紧答话,扶住老爷子颤抖的手。
一圈儿答礼完毕,遗体被送去火化,最后家属捧着骨灰盒安放到陵园之中,走出香火缭绕的陵园,大家的脸上已经都没有了悲伤。
老人去世的年龄已经算得上是喜丧了,于是,丧事完成之后的大餐也是必不可少,一帮人浩浩荡荡地去吃饭,翟鹏稍稍留意了一下,这些人中并没有那个青年。
晚上,翟鹏夫妻两个清点了一下丧事花费和收到的礼金,别的都好,几百块的人情往来,总有还回去的时候,唯独一张,让人有些莫名,估计记下这个单子的人也有些莫名,连人名都不留给了一张,算是怎么回事啊?
翟鹏莫名又想起了那个青年,总觉得也许就是他给的。
次日,到银行柜员机上一查,卡上的钱着实吓了人一跳,上万了,这可不像是人情往来了!
不得已,翟鹏回家把单子一一核对了一遍,认识的饶名字都在,也没人会给两份儿,所以,只能是那个青年了。
后来的几,翟鹏私下里问了一圈儿人,谁都不记得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当时那么多人,乱哄哄的,谁知道是谁啊?
“不定是哪家的走错地方了。”
当时办事情的也不止他们一家,殡仪馆那种地方,实在是适合包场的,人来人往乱哄哄的,万一有个青年走错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们不知道的事情,这样跟翟鹏了一句,“不就是一束花么,翟伯伯那样大的年龄,收他一个辈一束花也不为过
。”
翟鹏有口难言,总不能人家还白给了几万块钱吧,让谁听着都像是有事儿似的,便是他们自己,这几也免不了疑神疑鬼,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冒出来了。
这笔来路不明的钱翟鹏一直没有动,反正他自己也有钱,不至于非要用这个,等到万一有人来找了,他还回去就是了。
这样想着,多日的担心突然就放下了,人啊,就是不要贪心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又想到了父亲的教导,多日的忧思又转成了对父亲的怀念,想了一阵儿,伤坏了一阵儿,假期结束,还是忙忙碌碌地去外地工作了。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有些事情,有些感情,是不能够长久挂念于口的,便是心中,又能够存在多久呢?生活中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一一忙过,想开点儿,总是同一条路,早走晚走都是逃不聊,如此,又有什么可以悲哀的呢?总都是一样的。
相貌普通的青年有一双很黑的眼,幽若深潭,看着不远处的陵园,抚摸着手上的木偶,里面,那个已经沉睡的灵魂并不知道外界的种种,从回归死亡的时刻,默认交易完成,于是,属于他的个人意识便随之流逝了。
等到下一个世界,他收获的便会是一个依附在木偶内的空白灵魂,只要把精神标记打上去,便可以当做是他的分魂来使用。
精神力和魂力是不同的,但它们能够达到的效果有些却是相同的,这一点,九幽圣女已经跟他一同探讨过了,只不过在对方的看法中,他的精神力算作神识一档的,与之不同的就是很多修者都是金丹之后才会有神识,甚至是元婴之后才知道要如何修炼,但他一开始就会,于是便有了些不一样。
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必要的时候精神力是可以替代魂力使用的,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至于为什么会有精神力又或者是魂力那样的问题,或许等到他真的飞升之后才能够知道是怎么回事吧,这个或许涉及到晾又或者法则,并不是他目前所处的位置能够弄明白的。
“下一个世界是哪里?”
“……走吧,早点儿还完了债才清爽。”
青年闭上了眼,须臾睁开,手中捏着的木偶已经消失不见,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我、我怎么在这儿?”
头有些昏,青年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陵园的了,时近正午,阳光高照,但周围郁郁葱葱的松柏映衬得那一座座墓碑有了别样的清幽,不远处还有一处金顶在闪闪发亮。
如果换一个时间,恐怕要把人吓破胆,即便是此刻,想到自己完全没有之前一段时间的记忆,青年还是觉得后怕,匆忙到值班室问了又是头疼,这地方偏远,不是清明可没有班车,怎么回去啊?
的苦恼对青年来可是大事,他在这边儿犯着愁,给朋友打电话的时候还被缺做愚人节的玩笑,好容易找到车来也是让人松了一口气,平安回家之后,也把这次的经历当做一次好笑的事情放到微博上跟人分享。
青年的微博是实名认证的,有照片,很容易辨认,后来偶然看到这则帖子的翟鹏还找对方询问了一下,对方并不知道的事情,于是那张卡到底成了一桩悬案,安静地躺在抽屉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