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楼是京都里最大的风月场所。
上至高官武将,下到小商小贩,每个人都可以在花楼里找到合适自己的处所。
只不过地位高有钱的人有资格在主楼玩乐喝酒,没有地位的又没有钱的客人们就在花楼后院的巷院里寻乐。
“成世子?”
在门口的一位姐姐将他认出来了,连忙把两人迎进去。
“今天世子也是来寻宛宛的吗?”说着那位波涛汹涌的姐姐还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怀玉:“今个儿还自己备了点心?世子精力不错嘛~”
这点心就是怀玉了。
姜止尴尬地笑笑,从腰间抠出一小块碎银子给她:“我的好姐姐哎,你就饶了我吧,赶紧去给我找间房。”
这位“姐姐”看着手心那块碎银子一时有些怔住了。
他今天还居然拿的出赏钱?难不成真发了家?
“我有钱,你快去把宛宛喊上来,我付的起啦!”
这话倒是没错,姜止虽是个又穷又扣门的世子,但他一有钱就总也毫不吝啬地塞进这花楼。
虽比不上那些达官贵人们的消费,但老鸨也还算喜欢他。
“宛宛今日正巧歇着呢,我去给你喊,你可都已经两个月没来啦,宛宛也成天念叨你呢。”
她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的宛宛身价应该还不高,她攒一攒赏钱还是包的起的。
不多一会儿,宛宛就推门进来了。
着水青色柔纱裙的宛宛素净着一张小脸,在一堆繁华当中乍一看略微有一些失色。
也因为这,及笄前宛宛在花楼里只能当个清倌。
“世子!”
她的眼眸亮了亮,提溜着裙摆抱着琵琶就小跑步进来了。
“你这些天都没有来看我,你是不是有没钱啦?”
她小心翼翼地凑到姜止的耳边,因为身高矮了些够不着,她还特意踮起了脚尖,很是腼腆地说:
“我这几日弹曲儿有客人给了我赏钱,你拿着,下一次记得早点来找我!”
说着把一些碎银子往姜止袖子里塞。
怀玉这时候在她身后扯了扯袖子:“主子,你要是拿了这钱你可就格局小了哈,话本子里这么写的男子可都是坏东西!”
“我当然不能要……”
姜止把宛宛的手推出去,然后撩起自己的袖子偷偷给她看自己这两天劫来的银钱。
“你看,这都是我存的,快四百两了!都是拿来赎你的!”
这其中的二百两是找顾舒尘“借”来的,另外一百多两就是宋清玄给她分的小金库。
三人退到屏风后面入座,怀玉很是骄傲地说:“我主子从前虽然穷了些,但是为了赎你他可是下了好大的功夫!”
下了好大的功夫骗钱。
眼见着这么多钱,宛宛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反而紧皱眉头:
“世子!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我不是一早就说过宫里的东西不能拿出来卖吗!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呀!”
先前姜止就想把宫里的赏赐拿出去卖,宛宛虽然身份低微,但她也知道这件事的危险。
“我虽然也想和你一起离开花楼,但是我不想你陷入危险……”
怀玉的脸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这简直就是现成的才子佳人精彩故事。
“放心吧,这些钱我可都是按正规途径赚的。”
“你就别管那么多啦!给我们弹首曲子听听吧。”
铮铮清脆的琵琶山声绕着她们的周身环绕。
像是山泉叮咚,也像是雨天的水珠。
“今天怎么就不能见宛宛了?”
门外传来清润的公子声音:“明明还能听到她的琵琶声。”
“哎呀!今天有客人点了宛宛,估计今日她是没空了。”
毕竟这老鸨手里还攥着刚刚姜止给的大锭银子呢,她好歹也是个大商铺的老鸨,基本的职业素养还是有的。
林卷云有些为难。
他几日不见宛宛就静不下心来,也写不出好的文章。
宛宛身上有一种让他着迷的气息,似乎只要和她待在一起他就会心安。
“不知门里是哪位公子,可否割爱将宛宛让给在下片刻?”
姜止下意识瞧了一眼宛宛。
弹琵琶的少女停下了动作,有些紧张地盯着姜止:“我……我跟他不熟……”
“你别误会呀,是他自己总是要来找我的……”
姜止放下手里的茶杯,有些无奈地笑了:“我并不是在怨你,你知道的。”
她朝着门外的林卷云说:“宛宛姑娘琵琶声悦耳动听,还请门外的公子一同进来欣赏。”
“吱呀——”
穿着宝蓝色锦衣,束着玉冠身姿沉稳欣长的男子走了进来。
林卷云的长相和莫行止大概相似,两人都是典型的书生模样,只不过莫行止多了些帝王将相的威严沉稳,林卷云多了些温柔润雅。
“在下林卷云……成世子?”
“世子如何也会在这儿?”这是他身后的男子传出的声音。
完了。
姜止只觉得脊背一麻,顿觉大事不妙。
千算万算她也想不到顾舒尘竟然会和林卷云搅合在一起。
姜止连忙站起身来,努力替自己辩解道:“在下同宛宛姑娘是至交,因此总是喜欢来这儿陪宛宛姑娘呆着的。”
这话说完了她好像还觉得自己解释得不够清楚,又添了一句:“我并不是来嫖娼的……”
这句话说的很好。
因为屋子里的一干人脸一下就黑了。
顾舒尘有些难堪。
林卷云也是。
大家都是高官大臣,来花楼都是以喝酒听曲儿的名义,谁愿意承认自己是来嫖娼的?
林卷云很委婉地说了一句:
“成世子,你这么小的年纪就混迹风月……委实不太好。”
两人大剌剌走进来在她旁边坐好,姜止看着自己身旁熟悉的玄色衣袍,只觉得脑袋都快炸开了。
好热。
三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宛宛以为他们两人都是寻常的官家子弟,也是想刁难姜止的,就鼓起勇气说:“不是这样的……”
大概是她的声音太小了,大家都没注意到。
不能让那些人欺负世子。
宛宛想,虽然自己的身份不如他们尊贵,可她还是想替世子说两句。
“不是那样的!”
“世子从未对我生出半分猥亵的心思!他每每都是来找我听曲儿的!”
“你们别为难他,世子他——他跟你们不一样,他是顶顶好的人!”
林卷云有些诧异。
因为宛宛向来都是一副怯懦的样子,和他说话也总是顺从着他,从来没有过今日这样的失态。
他率先打破尴尬:
“成世子果真与宛宛是至交?为何在下先前没看到过你?”
这个问题让人有些尴尬。
她努力压低了声音:“我……这花楼里的消费委实不低……我也不是总能进来的……”
这说出去谁信啊,当朝世子穷的连花楼都逛不起了。
顾舒尘就信。
因为姜止才找他要了二百两银票。
他很是不开心,自己本以为姜止是个身世飘零但活泼上进的少年,可没想到对方却沉浸在风雪中:
“你找我借钱就是为了来花楼?”
姜止的脸“蹭”地就红了。
是有这个想法……但主要是为了维持温饱。
不能让顾舒尘对自己的印象变得糟糕。
她赶紧否认:“不是!我借钱是因为我好久都没吃过好吃的了……那天只是因为馋了醉仙楼的酒食,又没有钱才借的……”
“是啊,”怀玉赶紧帮腔:“我们宫里的吃食油水不重味道也很一般,主子又没有俸禄和例银,就只能靠着替宫里的主子们看病赚点儿钱了……”
说起这个姜止就来气。
每一次自己诊治完病人以后,那些人都会给自己一些酬劳。
但是为了彰显主人的高雅和对医者的尊重,他们向来都不会直接赠予金银,而是送一些不好变现的宝贝。
她想要钱!她哪儿想要那些卖也卖不出去的东西了!
姜止微微篇头,就刚好对上那双艳丽眼睛里的似笑非笑。
“将军——我不是那样沉迷酒色的人,实在是为了维持温饱才向你借了银子,你若是不信。”说着她就从袖子里抽出那张二百两的银票来:
“给,银子还你吧,免得我在你心里成了个没有志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