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足在春苑的姜止开始过上了安逸的老年生活。
成天为了掩人耳目,不是躺着就是趴着,唯一的区别就是躺在床上还是躺在院子里。
不过怀玉总在一边跟她说话解闷,二人世界倒也没那么无聊了。
“主子,”小园子上前来:“锦公公派人传信来……说是二皇子病了,让您赶紧过去一趟。”
“病了就找太医呀!”她在躺椅上翻了个身,尽量让自己左右脸的肤色晒得匀称些:
“我就是个连陛下的病都治不好的假医首,他来找我做什么?”
“再说了,那个云游四方的医仙不也还没走吗?干嘛非得找我,我屁股上的伤都还没好呢!”
小园子有些为难:“锦公公说,要是世子不愿意去的话,就让怀玉去门外一趟,他派人传了话给怀玉姑娘。”
什么话不能直接告诉自己吗?神神秘秘的。
“去吧去吧。”姜止朝怀玉挥挥手。
不多一会儿,怀玉就回来了。
不过姜止瞧着她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好。
一张小脸煞白,走两步路还踢到石子儿差点儿绊了一跤。
“什么事这么严重?你怎么被吓唬成这个样子?”
怀玉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脏全被人捏在手里,她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主子,你快点去吧,锦公公说他好不容易才稳住了永安宫外吵闹的太监,趁着陛下还没发现,你赶紧去二皇子宫里看看吧!”
“二皇子,二皇子他,他好像服用的是你开给陛下的药方!”
轰。
这一个消息简直就是五雷轰顶。
轰的还是自家头上的顶。
她开给皇帝的药方有问题,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
就算被人知道了她也不怕,这是因为她料定天底下没有几个人会发现食性草在这个药方中的问题。
可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会主动去拿一个陌生的药方来用,甚至看样子还用了挺长时间?
而且早不发病晚不发病,偏偏皇帝刚醒过来没几天,他的病就犯了?
“走,怀玉去拿上药箱,我们去二皇子宫里看看,顺便问问他为何要吃这陛下的药方。”
“到底是想置我于死地,还是想置太子于死地。”
这二皇子分明就是她不顺眼,想借势直接让莫行止一倒不起。
拉莫行止下水她倒是没什么意见,可现在这件事如果真的被人戳穿,那她的小命还保得住个屁!
“小园子,你赶紧去请太子殿下,就跟他说二皇子误饮了陛下的汤药,现在生命垂危都快没命了。”
至少先告诉莫行止,就算他为了自保也不会让二皇子真的把这件事给捅出来,那样她的命也就能多保一会儿了。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怎么这皇宫里人人都嫌自己活的太长了,非得把她弄死不可?
两人火急火燎地赶到二皇子的寝殿,就正好碰上接了消息赶过来的皇帝莫修。
看来是锦公公拦人失败,莫倾怀的消息仍是被皇帝知晓了。
这下就更难办了。
总不能当着皇帝的面来威胁莫倾怀吧?
莫修也瞧见了她,朝她招手示意:
“姜止?你来的正好,我倒是昏迷了太久,今日刚好看看你这个医首是不是已经不如从前了。”
“是。”她俯身行了个礼:“微臣自当竭尽全力。”
看到那一角明黄色的衣袍踏进大门,屋子里的小丫鬟已经嚎起来了:
“陛下!你可算来了,二皇子已经咯血……成世子?”
躺在床上的莫倾怀心里一惊。
他没有派人去找姜止啊?难道是皇帝听闻自己病了,才把姜止拖来的?
不会有事的。
他安慰自己,反正抓药的方子和父皇的方子一模一样,就算是姜止来了又怎么样?
他还是没法解释这药方有问题的事。
不仅如此,他那个大哥,平日里就跟这个世子走得近,两人肯定有猫腻。
最好能一把将两人拉下水。
“咳咳、咳……父皇,你来了。”
床上一袭白衣的男子挣扎着要起来行礼,赶紧被莫修一把摁回床上:“病了就好好歇着,不必行礼了。”
“谢、谢父皇。”
嚯。
姜止抬头将床上的病美人图尽收眼底,差点儿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莫倾怀……不如改名叫莫倾城算了,这小脸,这眼睛,这下颚。
啧啧啧,就算有人告诉她床上的是位女子她也信。
还是那种容貌绝世的女子。
“成世子,麻、麻烦你了。”
她赶紧走上去,伸手扯过男子的手腕。
脉象平稳有力,只是偶有中断,似乎太过虚弱导致脉象有些接不上。
“二皇子这几日感了风寒?”
莫倾怀又用手掌捂住嘴巴咳了几声:“确有此事。”
“这风寒已然小半个月了,二皇子怎地不传太医来看?”
男子看了她一眼,眼神中还透露着显而易见阴谋得逞的戏谑。
姜止的嘴角也勾起一抹笑。
“这……”
他似乎有所顾忌,很是微妙地看了一眼姜止。
气氛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是啊。”门外一道声音传来:“不知道二弟为何不肯寻人来治?”
莫倾怀脸上的笑意都快压不住了,这不是正好吗,自己想要拉下水的人都来齐了。
姜止甚至看到他快要飞起来的嘴角。
“父皇……”
男子的脸色更差了,还带着无穷无尽的犹豫,仿佛此刻他脖子上架了一把刀再胁迫他。
莫修也觉得奇怪:
“为何?”
“回禀父皇,儿臣……儿臣见着自己感染风寒的症状与您的症状相似,便偷偷去太医院要了您的药方……每日也煎服两碗汤药……”
“可不曾想……儿臣体虚至此,不过服了半月,竟然开始咯血……”
在场的几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尤其是莫行止。
她隔着两米都能感觉到莫行止的呼吸粗了好几分。
这个莫倾怀,睁着眼睛说瞎话倒是一套接一套的。
风寒是什么症状?皇帝中了毒又是什么症状?这都能混为一谈?
见到她脸色有些不好,莫倾怀赶紧“贴心”的解释:“我并不是说成世子医术有问题,只是……只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可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坐在床边阴沉着脸的皇帝。
好戏又开场了。
姜止心里感叹:生在皇宫天天都是场大戏啊。
不过这看美人演大戏也不是天天都有的,看在这莫倾怀的容貌,配上这幅委屈吧啦的表情,姜止都开始心疼他。
可美人却是想搞死自己,她哪儿能坐以待毙:
“二皇子吃我给陛下开的这药方也并无不妥,只是……只是我能否看看二皇子您的药方?”
“我总觉得您的脉象有些……不太好说。”
这个二皇子不是喜欢吞吞吐吐说话说半截吗,她也会。
莫倾怀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婢女赶紧呈上药方。
姜止扫了两眼,表情变得有些戏谑。
“啧啧啧……”
“二皇子,这药可以乱吃,话也可以乱说,但是这人可不能乱用啊……”
莫倾怀暗道不好,难道这件事还会有差错?
看到姜止这幅表情,莫行止就明白了,这件事只是虚惊一场,他也调整了心态插嘴问:
“不知成世子的话所谓何意?”
她把药方递给莫修。
“陛下您看这药方,分明不是我的笔迹。”
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一看就是个没什么文化水平的人抄写下来的。
最要命的是,这个药方里还有好多错别字……
“而且这药方……有好几处都抄错了,二皇子若是用了这上面的药,恐怕再好的身体也会出问题了。”
床上的人猛的坐起了身。
“还有啊,因为陛下身份特殊,每每用完药后我都会吩咐下去,让他们务必把药方毁了。”
“以免有心人从中看出玄机来危害陛下。”
莫倾怀赶紧辩解:“不是这样的,我用的药方明明同你的是一模一样,你现在又说药方都毁了,你该如何证明你没有瞎说?”
莫倾怀还蛮蠢的。
“回二皇子,虽然陛下的药方毁了,但只要去太医院翻一下药草出入的记录,对上时间就能明白用了哪些药。”
莫修看着自己儿子一副吃瘪的样子,他竟然笑了。
这番情形真相如何已经很明了了。
再说,是姜止把他从昏迷中救醒,平日里他服药也觉得确实有起色,他自然不会怀疑这药的问题。
“好啊,好啊。”
这番大戏倒叫他他忍不住鼓掌:“真是我的好儿子。”
“不是的父皇……”莫倾怀张口就否认,却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哦?”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是怎样的?”
随口瞎诌哪儿那么容易,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就愣住了。
“倾怀,朕倒是低估你了。”
莫修甚至都不再看他,使劲一抚袖子,怒气冲冲地走了。
真是好笑。
刚才还主动出击的人一下子变得被动了。
莫倾怀看着姜止良久,然后嘴角才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二皇子,你不想知道为何皇上那么信任我吗?”
莫行止正打算走,听了这句话也驻足在原地等她回答。
“为何?”
她弯了眉眼笑的开怀:
“我必然不会迫害陛下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不管用何种手段。”
“您是陛下的亲儿子,有皇位要继承,可我一直自诩陛下的儿子,我却知道我不是陛下亲生的,断然没有要杀父夺权的道理。”
“怪就怪在二皇子你太晚看透这一点了。”
说完她不顾两人惊愕的表情,甩着小手就出去了。
说瞎话嘛,谁不会是怎么着?
再说了,她明明看到皇帝的影子都露出来了一个脑袋,这会儿不演点儿父子情深的戏怎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