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姜止第一次有些懊恼,懊恼她没学一点儿武功。
她看着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身子的高墙,有些发愁:
不会武功,好歹学会怎么爬墙也行啊!
可再怎么抱怨,还是进不去顾府,只能委委屈屈地离开了顾府。
估计顾源将军被捕了,她的将军也不会太轻松吧。
呼——
姜止深吸一口气,赶走心里那些消极的想法,暗暗给自己打气:她可是活了两辈子的人,怎么能连一个小小的皇贵妃都斗不过呢?
这说起来未免也太丢人了吧。
姜止回了春苑,马不停蹄地采了一篮子笙草,又把草药交给怀玉:
“这个药,你放在火炉上隔火烘干,不能把叶子烧焦,要时常翻面,等到叶子能捻碎成粉,就放在药筛里等我回来。”
怀玉以前也经常帮她制药,这些步骤对怀玉来说不算困难,小丫鬟领了篮子:
“世子要出门?待会儿回来用晚膳吗?”
姜止抬头看看天,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估计用不了半个时辰天就黑了,她要去蹲守欣贵妃,指不定要蹲到什么时候呢。
她摇摇头:“我出去一趟,今夜不知道能不能回得来,若是没回来,你就警醒些,别被那几个丫鬟发现了。”
毕竟自己院子里还藏着几个“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
“可是……”
怀玉一脸不开心:
“可是今天小园子特意从宫外带了好些吃的来,里面还有一个叫……叫什么香酥鸭的,听说可好吃了,本来想让主子尝尝的……”
姜止有些好笑:“我不是有钱了吗?一些吃食,你们吃了就吃了,下次再买不就好了?”
她上一次从莫行止那里坑来了好多钱,好几千两呢!
“那不一样……”怀玉喏喏地说:
“主子同那些皇子公主们又不一样,您没有封地,名下也没有铺子,现在存一分钱,以后就能多一分保障了。”
没想到这小丫鬟还替自己想了这么长远,姜止笑了:
“这是我该担心的事,以后我肯定会赚多多的钱,争取养活这一大家子。”
她可是抱着宋清玄这个大腿,人家可是未来宣国的首富!
“那好吧……”小丫头恋恋不舍地松了口:“今晚我在主子屋子里睡了哦,这样也不引起她们怀疑。”
姜止点点头:“早些休息,别等我了,每一次我回来的晚,总是看见你还守在屋子里。”
怀玉应付地点点头,心里却不把这件事当真。
她的主子,每日若是回来晚了,常常不洗脸,不换常服就睡了,第二天早上起来,脸上的疲态能吓死人。
姜止趁着天色有些暗了,又从房里取了块糕点塞进嘴里,琢磨着去欣贵妃的宫殿外蹲守。
运气好的话,最多一两天,她就能找出宋潭的消息。
如果运气差……那可能有个三五天。
但是再推迟,也不会等太久。
毕竟用不了多久,宋潭估计就会小命不保了,作为他的情人,欣贵妃不会放任不管的。
当天夜里没有任何动静。
姜止在花坛里一直从傍晚蹲到天明,人都差点儿废了,也没见着欣贵妃屋子里的动静。
第二天她甚至还在杀伐堂里偷偷打瞌睡。
第二天晚上,也还是一无所获,少年脸上的黑眼圈都快跟碳似的。
直到第三天晚上。
“簌簌簌。”
姜止在草丛里蹲了一两个时辰,只觉得小腿肚子肿胀难受,忍不住换了个姿势,改为半蹲在草丛里。
天都黑透了。
她转头瞧天,上面挂着稀稀疏疏的几颗星子,还有一轮不算圆的月亮。
还好这是冬天,除了冷以外,也没什么蚊虫。
“呼——”
她把一口热气呼在冻僵了的手掌上,温热的气息让手上的刺痛更加明显。
她又甩了甩头,赶走疲惫,继续盯欣贵妃宫里的动静。
这都第三天了,眼看着顾家将军的死期将近,她已经替皇帝配好了药丸,若是欣贵妃迟迟不行动,她就只能孤注一掷,先把皇帝弄死了。
月上柳梢头,姜止强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却瞧见欣贵妃的院门开了。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人约黄昏后。
那大门开了,出来一个蒙着宽松斗篷的身影。
能依稀瞧着,那人穿了一身宫女的衣服。
宫女需要大半夜的偷溜出去吗?
姜止心里一喜,看那人还没走远,下意识就要跟过去。
可她才走两步就停了下来。
实在是……不太方便。
她的鞋袜都已经湿透了,可能是露气,也可能是花坛里的积水,总之她的鞋袜湿的不成样子了。
冷倒是次要的,可以强忍着,除了有些刺骨的疼痛以外,她几乎没别的不适。
但是每走一步,鞋子和袜子都会发出“咕叽咕叽”的浸水声音。
这还怎么跟踪?
她狠了狠心,眼看着那道身影就要走远了,干脆脱下了鞋子拿在手里。
冬日的青石板是真的凉,沁人心脾的凉。
姜止在后面经历冰天雪地,前面的欣贵妃也不好受。
她紧紧捏着自己斗篷的衣领,一双大手捏着她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蹂躏着。
欣贵妃原名陆凌霜。
她还未及笄时,也是方圆好几里姑娘们羡慕的对象,她的父亲是当地有名的清官,母亲有些小生意,家底也算丰厚,姑娘们都羡慕她。
陆凌霜也曾幻想过自己未来夫君的模样。
或许是一个能驰骋沙场的大将军,或许是一个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的大英雄。
哪怕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只要她喜欢,那就好了。
当她最后进了宫,成了皇帝的妃子时,倒也不觉得难过。
皇帝对她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家的缘故,是不是因为陆家声名在外,是个朝堂上赫赫有名的清官,取了清官的女儿,对皇帝名声也是好的。
但不论怎么样,皇帝总归是对她好的。
如同流水一样的赏赐,升了又升的后宫位份,甚至还给了她后宫里的第一个皇子。
那时候她想,哪怕是和百人共享一个夫君,和万人共享一个皇帝,只要这个皇帝对自己好,那也没什么好怨的。
可姜草出现了。
姜草这个人啊,名字生的低贱,她时常路过后花园,看见皇帝陪她喂池子里的锦鲤,还一遍一遍地唤那人:“小草,小草。”
真是个低贱的名字啊,可她为什么,为什么心里肿胀得难受,嫉妒都快把她整个人淹没了?
她的陛下很好。
给她殊荣,给她赏赐,却唯独不愿意陪她赏花,不愿意在床榻之上搂她的腰,不愿意一遍一遍唤她的小名。
哪怕在提升位份这件事上,也从来没让她越过姜草去。
她是贵嫔时,姜草已经是宸妃了。
等到她被封了欣妃,姜草已经是贵妃了。
哪怕她已经为皇帝产下了长子,哪怕她的儿子聪慧懂事。
哪怕后来姜草被赐死了,她的位份也就卡在了皇贵妃这一步。
后位是为谁而空悬呢?
就在陆凌霜以为,全天的男子都是这样时,她遇到了宋潭。
宋潭啊……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很温柔,每次见到自己的时候,眼睛里的笑意是藏也藏不住的。
宋潭很体贴,他带着自己去集市上,哪怕自己脸上围了重重的纱巾,可是两人执手相携时,她脸上的笑意都快飞出面纱了。
他……和皇帝不一样。
也就是那些不一样,让她一步步靠近,沦陷,然后无法自拔。
哪怕她嫁为人妻,哪怕她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她甚至没考虑过事情败露后,两人的生死去路。
直到几天前,她照例去清泉寺祈福,照例和宋潭幽会。
可是皇帝派了人来,直接抓住了他们。
还要他们配合着演一出戏。
这出戏很奇怪,可她不得不从。
因为她没法毁掉自己的皇儿未来。
而宋潭为了她,也把这件事一力承担了下来。
其实他们都清楚,这件事结束了,宋潭哪有活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