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门庭若市,伸长脖颈的人瞅热闹看好戏,纷纷聚集在门前。
“没事,都说了没事了,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谁说死人了,谁说要去报警,谁看到死人?”
老张婆喋喋不休地叫吗着,气得拿着拐杖出来赶人:“我们家好好的,正办着喜事,你们就那么看不惯我们好,是不是就等着看我们家不好?”
四下围聚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对着老张婆指指点点。
以前即便看不过眼,但也只能劝着一两句,劝不听,就只能让她自己睁眼看看老天。
而那小哑巴也不会诉苦,今夜要不是吵得太凶,闹得太厉害了,让人想起她前头才刚遭遇的祸事。
“没事惨叫声做什么?”
“估计是小哑巴不愿意,你们逼她。”
“我就知道,小哑巴平日里被你折磨惨了,现下还要逼她给你们张家传宗接代。”
“之前把她逼得跳井,现在又来逼生孩子,真是没见过比你这老虔婆还狠毒的肠子。”
讨伐的声音此起彼伏。
老张婆怒气冲冲,抓起拐杖就要往那嘴碎的婆子身上打去。
那婆子身边的儿子一把将拐杖给制止住,双方争吵了起来。
“都滚开,都滚回去。”
老张婆挥舞着手中的拐,脚下踩空,往后一跌,拐杖就要朝一个幼童砸去。
霍忆持推开人群往前。
霍建斌在身后喊着:“老三,你......”
但这声音也被四下嘈杂吵闹的响动,搅和得支离破碎,辨别不清。
霍忆持将那拐杖给抓在了手里,一把扔在了地上。
啪嗒一声,四下静谧。
“你干什么,想杀人啊?”
老张婆立不住,脚步直接就往后退。
霍忆持摸出手机,打电话报警。
老张婆吓得懵了,前一回就是他拿着手机,也是报警,诬蔑她,还说要把她扔进监狱里。
上前要过来抢:“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诬蔑,我们没有。”
老张婆伸出了手,笨拙的身子就要往他身上扑过来。
霍忆持擒住她的手,缓缓地压下,面色微沉。
老张婆尖叫着,嚷嚷着,自己倒在地上:“杀人啊,救命啊。”
换来的是周遭的一阵冷嘲热讽。
“人都没碰你,是你自己倒下去的,我们可都有目共睹。”
“想碰瓷也得找个没那么多人的地,真是想钱想疯了。”
霍忆持徐声道:“老婆婆,要不要我打个电话,把你孙子送到精神病院去,那里可是能包吃住的。”
老张婆嘶叫的声音立即止,瞪圆了眼睛看他。
周丽娟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身上的衣服也换来了平日里的保守款式。
再听到霍忆持说要把铁头送医院时,心弦绷紧。
“不用,我家铁头没病,不去医院。”
霍忆持忍俊不禁低笑起来:“不可能没病的,大家都听到里面有人在喊救命了,大家也是好心,你们有什么需要的,说出来,我们可以坐下来想办法一起解决。”
周围的村民更是纷纷附和。
“不是我家铁头。”老张婆怒喊着说道:“不是,不是。”
“那是什么?”霍忆持眸光微冷:“里面,出什么事了?”
老张婆咬牙切齿地看着四下众人:“我家铁头没生病,你们要是再干胡说八道,当心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随后,五爪一伸就抓在霍忆持手臂上。
霍建斌看不过眼,挤开人群走了进来,面色冷沉地看着这一幕:“老三。”
霍忆持嘶地一声,将手缩了回来,像是痛极了的样子。
蹙着眉,似是委屈,一脸肉痛,将手臂抬起:“大伯,你可看到了,是她打的我,我不能打回去吧。”
霍建斌生气地又道:“你啊!”
生气不是被人打,不是故意装委屈博同情,而是不喜欢他乱出风头,前头救人已经在他身上落下了许多不好的声音。
在他的思想里,受过高等教育的他们跟有些未经开化的人已经是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要想平心静气地坐下来,沟通交流简直是难上加难。
要爱惜自己的羽毛,就不要随便跌落淖池。
霍忆持这边已经是拿起了手机,抿了抿唇:“我再打个电话,我爷肯定难以想象,我竟然被人给打了。”
他不知说真说假,左手拿着手机,对着电话那头,像唠家常一样,嘴角还撅着抹自嘲讥讽的笑:“爷爷,我被人打了,今天丢大发了……也不能怪我,这里黑白两道的势力都有,我不小心惹上了……我没事,大伯也没事……大伯他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怎么会打架......你要帮我,好,我等你过来。”
“你真打给我爸了?”霍建斌心想,这等小事还要闹到找家长的地步,他这是真还没长大。
霍忆持耸了下肩,点头道,“没办法,隔代亲你不知道?”
霍建斌抿了下唇,无可反驳。
老张婆气息一噎,瞬间不敢再说话了。呆怔地看着周丽娟,看能不能想办法补救。
周丽娟抽气越甚,她知道这从首都里来的两人身份都不一般。
如今招惹上了,难道真的要将铁头给抓进去精神病院,那自己还怎么当大画家的母亲?
找人,现在就必须找人。
教导主任,对了,王二肯定能帮到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教导主任听到她的心声,陡然就从人潮里挤了出来。
天使!简直了!
周丽娟第一次见到王二身上带着光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现实中的王二,卑躬屈膝地,舔着笑脸面对着那两陌生男人。
不知道跟霍忆持怎么说话,三言两语就把霍忆持给逗笑了。
“可我这都报警了,我爷爷也说要跟你们这边的警察局了解一下情况,要是他们问我报假警怎么办?”
“和解和解,您看如何?等下就让他们给你赔礼道歉。”
“算了,他们的歉我可不敢收。”霍忆持摆了摆手,颜色的神色带着冷冽的寒冰,语气是决然和不可反驳:“但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这傻子必须得严加看管,下次报复我怎么办?”
······
回了住处,霍建斌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大衣,将大衣脱下,那股由外头带来的冷气也被随意地抛在桌边的椅上。
“你说你怎么想的,救人一回就够了,你难道还能救人成百上千回?”
他踢到自己的脚上的靴子,磕在地面上还掉了一地细碎的黄泥,趿着一只软皮拖鞋,背脊微弯,脚步拖沓地就往铺着软垫的梨花椅走去。
“把这事闹大了,对你而言也没有什么好处,不知道外面都是怎么传你的?”
男人在外面衣冠楚楚,其实到了家里,就都变成了抠脚大汉,这句话,无论是放在哪一个男人身上都应验。
霍建斌手抽出香烟点燃,吸了一口后,头靠在身后软枕上,瞬间全身上下的疲倦都被洗净。
没有等到霍忆持的回话就便算,又听到屋外传出了响动,过了不知多久,便听得山上的狸猫叫唤,在暗夜里尖叫声着实让人觉得可怕。
原本想着冲他训诫一顿,霍忆持却姗姗来迟。
等到他进来后霍建斌再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又开始拿着扫帚有模有样地将地上的黄泥扫掉,眼底的嫌弃毫不遮掩,但出去的时候还是顺手把他的靴子也给摆在了外头青石台阶上。
“大伯,你以后把鞋放外面好不好,别把泥都带进来,我都准备了毛拖鞋了你还这样,难怪大伯母要跟你离婚......”
霍建斌:“......”
外院廊下,狸花猫一个一个横躺在长条的红木栏杆上,舒服地在他的抚摸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霍忆持抬手抚了抚猫的肚皮,眼底泛起狐疑之色:“发生什么事了,要藏起来?真是奇怪,你们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