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书恒自是不知道颜玉的想法，颜玉拍肩膀的几道稍微大了点，柳书恒没站稳向后一退，屁股碰在了门框上，疼的“诶呦！”一声大叫。

颜玉赶紧把柳书恒往前扶了扶:“诶呦，我忘了，你的屁股没事吧，疼得厉害吗？”

柳书恒屁股本来就快好了，刚才碰的那一下，猛然的吃痛感已经淡弱了，眼睛瞥了下颜玉因歉疚而微皱的眉头，心里起了逗弄之心。

“诶呦，疼，疼死了！本来就疼，撞了一下就更疼了！诶呦喂，嘶……”

柳书恒假装疼得厉害，皱着眉头，右手摸着屁股，嘴上不停地喊叫着。

“诶呦喂，疼死我了！诶呦……”

颜玉心疼的表情已经渐渐变得玩味，皱着的眉头已经由紧放松，还挑了起来，双手环抱在胸上，微眯杏眼看着柳书恒作什么妖。

柳书恒“诶呦”了半天，也不见颜玉安慰关怀，一边苦叫一边偷偷觑了她一眼，看见颜玉正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就知道败露了。

“诶呦”声渐渐小了下去，越来越细小的拉长声收了个尾止了声。

柳书恒熟练的把眉头舒展开来，没皮没脸的冲颜玉笑了笑，抓了颜玉的胳膊，撒娇似的来回摇摆。

颜玉撇着嘴摇头:“你呀你，你从小到大撒谎装病就一直重复喊‘诶呦喂，诶呦喂，疼死我了’哼，从小到大装的都不像！”

柳书恒又摇了摇颜玉的胳膊:“还是我的颜玉冰雪聪明，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小伎俩。”说完还抬着下巴冲颜玉嘻嘻笑。

颜玉冲柳书恒翻了个白眼，就走到榻便，半躺下去了:“喔嗬～吃饱了躺着真舒服！”

柳书恒走到榻前，蹲在颜玉旁边，说:“颜玉，今儿下过雨，外面空气清新，我们去宛园逛逛吧。”

颜玉听后，心里犯了嘀咕:万一出门碰上那个小断袖怎么办？不可，不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不可！”

柳书恒以为颜玉是懒的动弹，就徐徐诱之:“咳，颜玉啊，听说在雨后宛园有人见过白鹿经过哦～”

白鹿！

颜玉腾地一声坐起，坐在床边两手抓住柳书恒的胳膊，声音略微颤抖，欣喜地问:“可是真的？你没骗我？真的有人在宛园见过白鹿？”

颜玉人生的爱好除了吃，还有一个是寻找白鹿。

不知为何，颜玉小时候做过一个梦:

梦里不知是白是夜。

模模糊糊的印象中，只记得大片大片的丛林里，树很茂盛，树与树之间散落着很多的藤蔓，树林深处有幽蓝色的光若隐若现，树叶摇动出有星星点点的黄色荧光闪过。树下是一簇簇蓝色的兰草，蓬勃茂盛，间或夹杂着各种野幽的花。

一个蓝衣飘飘的女子飞身于山林间，那里的湖泊是泛有荧绿的悠秘的蓝色，女子飞落于湖边，蓝色裙踞轻轻飘落在湖边，朱唇轻启，说了几句什么，不一会儿，一群白色的仙鹿从森林深处走出来，为首的是一只体型健美，身子较为壮硕，犄角也更为华丽的白鹿。

这只白鹿的脖子上有一根红色的丝绳编制的项链。

只见为首的白鹿似憨态，柔顺地伏头走到蓝衣女子的身边，蹲卧在女子身边，此时以湖为界，从不知从哪里慢慢腾起了一层一尺高的白雾，雾浪滚动，一瞬竟将整个湖水以外的地界徐徐包裹。

朦胧中女子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只见蓝衣女子蹲下身，雾气便隐隐约约掩动着她的下半身蓝裙。

白雾也在白鹿的蹲卧的四肢中流动，白鹿发出了亲昵的哼叫声，把头伏在了蓝衣女子的腿上，眼睛灵动的看着蓝衣女子，又把头在女子身上蹭了蹭。

蓝衣女子“咯咯”笑着，嘴里一边说些什么，一边温柔地摸摸白鹿的头心，白鹿享受地用鼻子哼唧了一声，受用的把抬起的头又伏回蓝衣女子的腿上，自在的生活眯起了眼。

一会儿，蓝衣女子又从怀中拿出手帕，细细地给白鹿擦拭着张扬而华美的犄角。

这只白鹿的鹿角比其他白鹿的角形态更美、体型更大，如珊瑚般的鹿角从头向两边散开，每个枝丫都勾成了不一样的完美弧度，呈一个半桃型向上张开，留下尖尖的角尾。

过了会儿，白鹿抬起头，附在蓝衣女子的耳边似是说了什么，蓝衣女子笑着点点头，用手抚了抚白鹿的后背，遂站起身来。

白鹿也跟着立起身来，转向后面，跳跃到一个高石上，抬起前蹄仰着下巴，向下面白雾中的万千白鹿发出指挥般的叫声。

下面的白鹿听后也仰起下巴，此起彼伏地发出了空幽而细长的声音回应。

接着，以戴着红色丝绳的白鹿为中心，已近两尺、横亘在大片森林的白色雾气顿时呈云朵状向每一个白鹿脚下聚集。

雾气腾腾、全都快速聚集，凝结成了云朵状态，浮动在白鹿脚下，慢慢的、慢慢的，白雾载着白鹿轻轻浮上了半空！

为首的白鹿向左右轻轻晃动了一下犄角，由远及近，树林上空飘浮过来了一大串萤火虫，忽闪着黄色光亮悬浮在高空上，蓝色的湖泊里出现了闪动着的大片亮光，似是星空漫天一般梦幻。

又分了一股萤火虫飞到了零零散散树叶上，另一股飞落在丛丛的兰草叶子上。

森林顿时在暗色中发出闪闪的黄色光亮，整个空气都被笼罩在梦幻而迷蒙的夜光里。

蓝衣女子伸出双手，仰着头看着天空繁亮的荧光，嘴角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开心地在原地转着圈，蓝色的裙踞股起，上下浮动，呈花纹般盘旋飞舞。

一些萤火虫飞落在蓝衣女子呈荷花般翘起的中指和拇指上，还有一些荧光围绕着飞舞的裙踞盘旋。

为首的白鹿一声啼叫，万千的白鹿也一声声回应。

只见颈上戴着红色丝绳的白鹿腾在云状的白雾团上，迈开矫健有力的身姿，以一个完美的弧形跨越到了更高一层的雾团上，在那个雾团上轻点前蹄和后蹄，又往更高一层的雾团上跃去。

后面的白鹿一一跟在为首的白鹿后面，以同样的弧度跨越到上一个白鹿离开的雾团上，每一个白鹿都这样井然有序的跳跃，下一个白鹿都跟着前一个白鹿跳跃。

而为首的白鹿登到最高端以后又从另一条路依次跳落到下一个雾团上、再到下一个雾团上……

一一连贯，此起彼伏，顺接相连成了一个华丽而壮观的“白鹿跃林”舞！

不一会儿，一个个跳跃流动的白鹿们竟在天空中组成了蓝衣女子的含笑的侧脸！

蓝衣女子笑着、跳着向高空挥挥手。

白鹿们又组成了荷花形状、弯月形状、飞鹰形状……蓝衣女子看呆了去，逗得蓝衣女子“咯咯”直笑。

为首的白鹿跃出流动的白鹿，腾着白云般的雾团降到蓝衣女子的身边，俯身一动便把蓝衣女子驮在身上，只留下女子一声兴奋的惊呼。

白鹿踏云驮着蓝衣女子飞跃在山林之间，蓝衣女子侧身惊叫着抱紧了白鹿的脖子。

其他白鹿散去，戴着红色丝绳的白鹿载着蓝衣女子冲出森林，在天际间跳跃，跨了山、越了海、经过沙漠……

静谧的山川上空闪过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起夜的人闻声，睁着半梦半醒的眼把头伸向天空，只看见一闪而过的白蹄和在空中飘浮的蓝色衣袂。起夜人使劲擦了擦眼睛，睁大了眼再往空中望去，只剩一轮皎洁的弯月和满空的星辰。

这个梦久久萦绕在小小的颜玉脑海里。

颜玉不时还会梦到蓝衣女子或是颈上带有红色丝绳的白鹿，却再也没有再一次梦到过如此迷幻的场景了。

颜玉小时候就偷偷跟林舒分享过这个奇幻而美丽的梦。

不料，却被林舒“哈哈”大声嘲笑:“颜玉啊颜玉，我看啊，你是听那楚慕说的奇神怪谈入了迷了吧？”

小林舒一副大人模样，学着颜老娘的样子，用手指点了点颜玉的额头:“女红不会，武功也不好好儿学，一天天净是爱听个神魔鬼怪的混故事，听傻了吧！世上哪有什么会飞的蓝衣女子，哪有什么能腾云驾雾的白鹿。我只听过有麋鹿、长颈鹿、梅花鹿，就是没听说过这白鹿！哈哈哈哈哈哈哈……”

颜玉只记得林舒和婢女们对自己哈哈大笑，眼神暗淡下去，心里失落极了:难道世上真的没有白鹿么？

后来小颜玉委屈巴巴的跟小柳书恒学这件事，小柳书恒安慰地拍了拍颜玉的肩膀，稚嫩的对打着包票:“别伤心了，世上呀——是真的有白鹿的！”

小颜玉杏眼亮了亮:“真的！？真的有会飞的白鹿吗？”

想到了什么，小颜玉又噘嘴的低着头嘟囔道:“那为何林舒和更衣姐姐们都笑我，跟我说没有的呢？”

小柳书恒眼睛转了转，拉着小颜玉来到紫薇树下，附耳小声说:“嘘……小声点。白鹿呀，是——是仙鹿！仙鹿只会出现在有福气人的梦里，一般凡人梦里都见不到呢！”

小颜玉高兴的笑了出来，怪不得林舒和更衣姐姐们都见不到呢。

后来小颜玉还去问过楚慕小小的身子爬上说书台:“先生先生，你可也曾梦见过白鹿？”

楚慕一向喜欢这个充满灵气，又极其给自己说书捧场的小姑娘。便笑着摸着颜玉的两个包包髻子，温声说:“梦到过，颜玉是不是也梦到过白鹿啊？梦到白鹿的小姑娘会一生幸福安康噢——”

果然是这样，原来自己和楚慕先生这种有福之人才能梦到白鹿，怪不得林舒姐姐和更衣姐姐们笑话我呢……她们不能见到白鹿真可怜……

自那以后，在柳书恒和楚慕不约而同的对颜玉这颗小小的心灵的保护下，颜玉一直相信世上是有白鹿存在的。

虽然柳书恒从那以后，像这次一样，经常借着“白鹿”的名义，让颜玉陪他去这儿去那儿，但柳书恒确实是保护了小小颜玉的一颗童心。

颜玉每次被骗也不生气，只觉得“白鹿”肯定是没那么容易见到的。

因此，柳书恒这招巧妙的“白鹿计”屡试不爽。

颜玉又摇了摇柳书恒，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问道:“你可是真的听说有白鹿在宛园出现过？”

柳书恒一贯地忍着笑意，模样老道:“确有其事。”

颜玉想了想:不怕不怕，我知道那变态小断袖的用意，就算碰上了，我也会保护柳书恒不让他有半点可乘之机的！

颜玉杏眼忽闪忽闪，紧接着就催促柳书恒换衣服出门。

“好啦好啦，咯咯咯……诶呦，诶呦！你慢点，我屁股还疼着呢……”

两人收拾收拾就准备出门去往宛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