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含玥在饮下那杯花蜜后,又忽而开口问向丰远堂,“丰公子开始说,贵庄妖穴非是传闻中那等诞生恶妖之所,那又是何所在?”
“徐姑娘原来还在好奇此处啊!”丰远堂笑笑说道,“说是妖穴,实则只是处大洞罢了。只是此洞每逢月盈时分,就会喷出有如实质般的妖气。若是在这个时候将一些凡畜放入妖气中,就可生生造出天门境修为的妖兽出来!”
“哦!”含玥又有些好奇的问道,“此洞如此奇妙,难道贵庄没有一探究竟过吗?”
“如何去探!”丰远堂颇显老实的摇摇头,“那洞穴不过三指大小,根本容不得常人出进,而且洞壁的岩石也是极为坚硬的灰钢岩。再加上母亲她担心强行破开洞穴,会让月月喷涌的妖气出什么岔子。这处妖气洞穴可是我们春秋山庄的安身立命之本,容不得半点差池,所以也就一直没去细查了!”
“立身之本?”含玥更显得有兴趣起来了,“这话怎么说!”
丰远堂也知自己一时说漏了嘴,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不过片刻后,丰远堂还是轻叹一声,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王玄与弘远和尚,脸色颇为郑重的说道,
“徐姑娘,本来此事母亲她是严禁我等庄内之人外传的。不过几位既是我邀来之客,话也说了一半,倒也不好瞒着姑娘。”
含玥见状赶忙脸色一正,开口道,
“丰公子放心,我们决计不会将这些话透露出去。而且,如果丰公子实在不方便的话,不说也无妨!”
“其实也没太大关系,”丰远堂摆摆手,“徐姑娘可知我春秋山庄的育花之术为何独步天下?连黑山州外的许多大门大宗,都要在每年春秋之际来庄内花上许多灵石购买灵花灵茶。”
含玥点点头,
“春秋山庄百花之名,的确不凡!”
“而这一切,都得益于庄内的那处妖穴!”
“妖穴!”含玥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般,“莫非是那些凡畜造就的妖兽…”
“不错!丰远堂点点头,继续说道,“因为这些被灌注妖力而成的妖兽未被天地灵气浸染,妖力最为纯粹。再将这些速成的妖兽一并宰杀,用其精华妖血灌溉庄内花草。如此以精纯妖血养出的花草,自然品质极为出色。”
“原来如此!”含玥一脸恍然之色,“也是贵庄得天独厚啊!”
“嗯!”丰远堂笑着点头道,“就是别的地方想学这么一手,也是行不通的。若非庄内有这么一处天生的喷涌妖力之所,便是再大的宗门,也供不起月月用妖兽灵血浇灌。毕竟再不值钱的天门境妖兽,修行有成也要些年头,哪里有用凡畜来的方便!”
“想不到,闻名遐迩的春秋山庄百花盛景,原来也是开在一片血色之上!”含玥微微低头轻叹道,
“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有舍才的得不是?”丰远堂却是毫不在意的说道,“再说了,一些没有灵识的凡畜罢了,即便开了天门,也远未到化去喉骨的程度。说来徐姑娘,应当不是那等伤春悲秋的人吧!”
说到最后一句,丰远堂竟是带了些许小心之色,似是有些担忧含玥因此生气。
“怎会呢!”含玥忽而抬头展颜一笑,“春秋山庄凭此立身多年,含玥一个小女子,岂敢妄自指点。再说了,这也不过是各自的生存之道罢了,终究是无可奈何的事。”
不知为何,含玥的话语里,似乎带着抹莫名的感伤。
当然,这种情绪在含玥脸上转瞬即逝,片刻后笑容又回到了其脸上。
“丰公子,那么…”
然而,就在含玥的话刚说了一半时,一旁静默许久的弘远和尚忽而开口了,
“少庄主,我佛门一脉历来以镇魔降妖为己任。不过按少庄主所言,贵庄妖穴喷出的似乎只是纯粹的妖气,并无邪秽气息。此等情况着实少见,不知少庄主可否带贫僧去妖穴处观摩一番,以长长见识。”
“这…”丰远堂犹豫了下,“妖穴事关重大,按理来说是不能随意让外人前去的。”
但此时,看到含玥脸上也是一副期待之色,丰远堂又连忙话风一转,
“不过,现在还未到月中喷吐妖气的时候,其实去看看也无妨!”
“是吗!那就多谢丰公子了!”含玥脸上欣喜之色一闪,果然她也对这处妖穴极为好奇。
然而在后面夹着筷子吃的开心的王玄脸上却突然闪过一抹冷笑,
弘远和尚此时发话,看来他的目的就是那处妖穴了,而且此事只怕与那所谓的湖中物脱不了干系。
这位丰远堂少庄主,果真是从小浸在花蜜罐里不谙世事啊,几下就被这不甚美貌的含玥给逗得团团转。
将自己家中隐秘通通透露出来也就算了,如今还把外人带到自己家最重要的隐秘之处。只怕这百花盛开的春秋山庄,要因为这位少庄主出大乱子了!
妖穴之事谈完,就是桌上的佳肴再好,弘远和尚与含玥也都没了品尝的心思。
眼见两人勉强吃了几口后都放下了手中箸碗,丰远堂也没了吃饭的心思,朝着二人笑笑说道,
“看来两位都对观摩妖穴急迫的很啊!”
“让少庄主见笑了,”弘远和尚同样一脸淡笑,“实在贫僧对这等未曾见过之事好奇非常,心中按捺难禁啊!”
“哈哈!大千世界何其辽阔,未闻之事数不胜数,大师此话可有些执妄了!”丰远堂朗声笑道,“不过眼下,起码丰某还是能让大师满足下好奇心的!”
说着,丰远堂站起身来,又看了一眼王玄,有些忍住笑问道,
“这位兄台,饭食可吃饱了?”
王玄讪讪笑了笑,放下了手中双箸。
那碟“不过七”,此时已被他一人夹了个干净。便是其余菜肴,也被扒拉的零零落落。
其实也不怪王玄。自离开丰县后,一路跌宕坎坷,已是不知多久没有在这种湖光水色下饱餐一顿了。更何况这辅以百花花蜜的菜肴,不但可饱腹肠,还有些微增添灵力之功。
王玄修成二元眉心血以来,一直没有功夫好好凝练灵力稳固修为。眼下这顿百花宴上,含玥等几人聊得欢快,他倒是风卷残云吃得极为舒畅。
“既然吃饱了,丰某就带几位去那妖穴所在看上一看吧。”丰远堂朝一旁的婢女示意了下,后者立马站会意的站来出来,伸手一扬锦囊。
大片灵光飞出,将桌椅菜肴、黄梨屏风全都收了进去。
一时间,整片碧荷上又是空空如也,连王玄掉在地上的菜渣都收拾了个干净。
“阿贵!”
丰远堂又是一声招呼,
“在,少爷!”
那名老仆低声应了一句,
“送我们去蕊房!”
“少爷…”老仆明显有些犹豫,
“庄主先前严令禁止任何人无故进入蕊房,您这样如果被庄主知道了…”
“知道了又能怎样?”丰远堂眉头皱起,有些不悦的说道,
“娘亲就我一个儿子,还真舍得惩罚我不成?再说了,日后这庄子不还是我的。区区一个蕊房,莫非我还去不得?”
尽管老仆依旧一脸为难之色,就算他修为比这位少庄主还高出些许。但如其所言,春秋山庄以后迟早是他的,自己那张魂契也在他手里。
势比人低,老仆只得重重叹息一声后,伸手一招。
片刻后,一道白光自天边飞来,眨眼之间就到了众人身边,正是那块白玉石板。
说来也是可悲,一位堂堂三元境巅峰的修士,却是沦落为家仆。连御物飞行用的法器,也只是一个铺地的玉砖。
老仆倒是并未神伤,面色如常的唤来玉砖。同上次一般招呼几人走了上去后又是法决一打,玉砖立时乘风而起。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碧荷又恢复了平静,连那些婢女也自顾自退去了。
而在众人离去后,湛青色的湖水下,两对细长的猩红双眼悄然睁开,紧盯着几人飞离的方向。直到众人的身影消失,这双大眼才又缓缓闭上。
而在更深的湖水处,阳光透过水面照射下来,尽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银色反光。
这一边,老仆驭使玉砖带着众人,飞在百花之上朝着某处而去。
越过诸多屋脊,前方突然出现了两片极长的屋棚。
这些屋棚看起来颇为简陋,只是随意的用黄木搭建,众人飞在上空,还感到一股说不出的腥臊味扑面而来。
看见含玥有些不适的掩住口鼻,丰远堂歉声一笑道,
“是丰某的不对,忘记让阿贵稍微绕一下了。对了,徐姑娘,这下方便是蓄养凡畜之所,专门涌来灌注妖气后宰杀!”
“这般多?!”含玥微微惊呼道,
“那是!”丰远堂将目光投向前方一处青灰色的屋舍,口中说道,“春秋山庄内培育的奇花异草何止万株,每月用来浇灌的妖血数量自然也极大。好在这些凡畜购买起来也不算贵,只需每月向附近的凡人民庄采购便是。”
说道这里,丰远堂忽而叹了口气,又说道,
“只是最近这些日子却有了些麻烦!”
“哦?什么麻烦?”含玥问道,
“便是前些日子,不是闹出了道玄山太玉华庭与明日州金云台关山闭世的消息吗。听闻那些天师与僧人都回了各自宗门以后,藏身荒野的那些妖魔魍魉都胆子大起来了,闹得附近的凡人村寨不得安生。所以嘛,想要购买这些凡人养成的成品凡畜越来越麻烦了。”
“此事我叔父倒也知道些许,但总归不是金云台正宗,也不清楚其中内情。”含玥看了一眼面色淡然,看向天际薄云的弘远和尚,又开口继续说道,“难道贵庄没有想些办法处理此事吗?”
“能想什么办法?”丰远堂苦笑一声,“春秋山庄毕竟不是什么大门大派,庇护自己有余,哪里有那么多人手去管那些凡人。眼下也只能尽量保证近处的凡人居所不受妖魔侵扰。再远些的,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话一说完,地方也快到了。
玉砖飞过长长的屋棚后,在那处青灰色的屋子前慢慢落了下来。
众人走下玉砖,含玥有些好奇的刚要稍微靠近一点时,丰远堂连忙喊住了她,
“别动!千万别再往前走了!”
看着丰远堂一脸紧张之色,含玥赶忙停住了踩在半空的脚步,一滴汗珠从她额头下滑落下来。
“阿贵!”
看着含玥这么纹丝不动的站立着,丰远堂有些急切的朝一旁的老仆喊道,
“唉!”
老仆叹息一声,无奈的从怀中取出一片鲜艳欲滴的花瓣。
“快解开禁制!你还在犹豫什么!”
老仆手中握着花瓣,不知在想些什么。丰远堂这边已是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算了!我来!”
等不及的丰远堂一把夺过老仆手中花瓣,口中法决连诵,目光直直的盯着眼前的屋子。
不知为何,在花瓣被丰远堂夺去之后,老仆却好像是松了口气般,脸色也放松了下来。
一连数道法决诵出,丰远堂手中的花瓣渐渐开始枯萎。到最后,竟是直接变成了一片沙尘,飘散在空气中。
然而,就在花瓣飘散后。原本平平无常的青灰大屋外竟然浮现出一朵巨大的半透明巨花虚影,虚影将整座屋子都罩在其中。
数道长长的凌厉叶刃,从巨花下伸展开来。其中两道,就死死的卡在含玥脖颈两侧。只差毫厘,这两道叶刃就要一斩而下。
好在丰远堂用法决显出巨花虚影后,伸指朝着巨花一道赦令,
“退!”
顿时,巨花虚影有如活物般扭动身躯。长长的叶刃也自含玥身边抽离开来,整朵巨花缩进了房屋背后。
“徐姑娘,你没事吧!”
这个时候,丰远堂才声音有些微颤的问向含玥。
“呼!”
含玥也是背后冷汗直冒,长出了一口气。若非不是感受道脖子两侧几乎生疼的寒光,即便刚刚丰远堂喊得及时,自己那一脚也只怕踩下去了。
自己平日里行事历来谨慎,这次这般冒失实在不应该!
含玥心中暗暗想着日后再不能犯此等低劣错误,不过再一抬头,却看见丰远堂一脸紧张关心。那份急切没有半点假象,分明是真的担忧自己。
不知为何,一贯随着叔父逢场作戏惯了的含玥,此时心中莫名涌起些说不出的感觉。
且乘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