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枫无奈一笑:“我虽没有期待,但有位朋友很想为我做些什么,这婚期也是她催我问的。况且玲珑阁的事务繁忙,早些知道婚期也好调整时间。”
楚昌的眸子又垂下半分。
他的声音有些沉闷:“原来如此。”
“钦天监确实择了几个良辰吉日,只是本王都不喜欢,便让他们回去重新选了。”
贺兰枫:“……”
良辰吉日不应该是钦天监说了算吗?选好的吉日是可以随便改的吗?
不过贺兰枫懒得多问。
“那等选出来了,请王爷记得告诉我。”
“那是自然。”楚昌应得很快。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贺兰枫站起身准备告辞。
只是她刚站起来,便听楚昌说:“本王今日便想出门散心,阁主可有空闲?”
空闲,她自然是有的。但是……
“王爷的眼睛刚恢复,夏日的阳光最是强烈,还是不要太勉强的好。”
楚昌隔着纱帘,望了一会儿波光粼粼的湖面。
“那傍晚时分,阁主陪本王去街市走走如何?”
“可以。”
贺兰枫爽快答应。
反正她闲来无事,出门逛逛也无妨。
况且这段时间与楚昌的关系更融洽了些,她还要再接再厉,早日弄清楚黑玉龙佩在不在他手里。
“那我就先回去了,傍晚再见吧。”
贺兰枫起身告辞,拎着她的药箱回了茶院。
而楚昌继续独自一人坐在凉亭中,他望着贺兰枫娇小的背影逐渐消失,凛冽的眸子里渐渐拢上了一团薄雾。
他不明白,看着她渐行渐远,他的心中为何徒然空落落的……
为何想要叫住她,让她如从前一般坐在这里念书……
他蹙眉,凝思,目光从远处收回,看向了手腕。
他撩起左腕上堆叠着的宽大衣袖,那里有一颗醒目的,如豌豆大小的红痣。
这是双生蛊。
他终于亲眼见到了。
他那异样的感觉,是因为双生蛊吗?
可斗南从未说过,双生蛊能蛊惑人心。
他盯视那颗红痣许久,嘴角浅浅浮现一抹苦涩的笑意。
一声微弱的叹气被纱帘缠绕遮挡,转瞬便消弭在空气之中。
––––
贺兰枫回到枫院后,便捡起绣绷子飞针走线。
最初她学做绣活是为了给“贺兰府二小姐”这个身份找一个活路。
她并不需要卖绣品糊口,可庶出的二小姐需要。
但日复一日,做习惯了,竟也觉出了几分乐趣。
这般岁月静好的姿态,能让她从那刀光剑影的现实中短暂抽离。
竹桃和送夏都出府做事去了,院子林荫处,冬温正在教春华和秋实梳妆,夏清则坐在小凳上由着那三人摆弄。
姑娘们清脆的说笑声传入耳中,贺兰枫偶尔抬头向外看一看,恍惚间她就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
等到正午时分太阳当空,炎热的气息席卷大地,贺兰枫便将那四个丫鬟叫进了屋内乘凉。
也差不多要吃午饭了,冬温和夏清便去了厨房。
二人前脚刚走,送夏便回来了。
送夏的脚步很急,额上时细密的汗珠。
贺兰枫一见她这般,便沉了脸,放下绣绷子,吩咐春华秋实去西厢房候着,又同送夏一起入了东厢房,并关上了房门。
“有急事?”贺兰枫未坐下,转过身就问了。
送夏平复了气息,凝眉答道:“回主子,前些日子阁里接了一单生意,买齐阳城城主之子的性命。城主之子名叫段英,前些日子做药材生意,卖了一批假药,害死了许多人。”
“阁中接了生意派人暗杀,可连续三次咱们派去的人都莫名其妙中了剧毒,虽然服了解毒丹,却只延缓了毒性蔓延,无法根治……”
“属下方才得到消息便赶回来向主子禀报。请主子决断,可要派竹桃前去详查?”
竹桃是玲珑阁中除阁主贺兰枫外毒术最好的人。
贺兰枫听完,便沉默着,在房中踱步。
她并没有思索太久,便有了决断。
“竹桃要管着王府和玲珑阁联络消息,还要监管丹药炼制,不好抽身,还是我去吧。”
送夏不放心:“主子,去过的那三人说,段英下毒的手段极厉害,他们根本不知道是从哪里中了毒……主子,太危险了……”
“我有双生蛊,百毒不侵的,不用担心。况且,既如此危险,我更不能再让手下的人去冒险了。”
送夏皱着眉,不再说话。
主子心意已决,她多说无用。
“那主子何时启程?”
贺兰枫垂下眸子,幽幽叹了口气。
“吃过午饭便出发吧。劳烦你为我准备几件男装,一匹快马。”
“是。”
送夏说完便匆匆离去。
拎着食盒回来的冬温和夏清见送夏那般神色,便互相对视一眼,约莫感到有事发生,两人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等进了厅堂,瞄到坐在东厢窗边写信的贺兰枫,两人不约而同放缓了呼吸。将春华秋实从西厢房唤了出来,四人一同轻手轻脚将碗盘摆放在圆桌上,却不敢出声喊贺兰枫来吃饭。
贺兰枫写完了信,一转身便看到四个丫鬟正默默在桌边等着自己。
她浅浅一笑,走了过去。
她这一笑,瞬间让四个丫鬟的压抑的心情好了几分,只是依旧不敢如往常一般说说笑笑。
贺兰枫也确实没有心情去与她们说些什么。
午饭很快就吃完了,送夏也带着准备好的包袱回到了茶院。
贺兰枫拿了包袱便回房换衣裳。
送夏则在门外候着,见夏清四人收拾好了碗盘就叫她们回去自己房中歇息,不必再来枫院。
贺兰枫换好了一身利落的男装打开了门,叫送夏进来。
她将写好的信对折交给送夏:“这个,你看一看,看完了帮我交给王爷。”
她又转身从桌上拿了一只小巧的白玉茶盏,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在右手腕那颗红痣下方割出一道血印。
她将流着血的手腕悬在茶盏之上,静静等着腕上流淌的血珠将茶盏装满。
送夏见状蹙眉急问:“主子要做什么?”
贺兰枫笑着,安慰道:“看看你手上的那封信便知道了。”
送夏马上将信纸展开,一目十行得看完。
等她合上信,抬起头,那冰雪一样的眸子望着自家主子,欲言又止。
贺兰枫满不在乎得一笑:“我不过是以防万一。你要对我有信心啊!”
送夏抿着唇,别过脸,不去看那流血的手腕。
一茶盏的血很快就接满了。
贺兰枫打开药箱给让送夏帮着上药包扎。
“好了,你快把东西带去给王爷吧,这血要喝新鲜的。”
说罢,贺兰枫便背上包袱快步向着昌王府西偏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