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玲珑阁的事还不容你一个外人置喙。”贺兰枫闻言冷冷扫了李迎霜一眼,换了个问题:“你为何在寻死前想杀了我?”
“李某失言了,抱歉……”
“……我来齐阳城之前得了主子的命令,若是遇见了阁主,逃不掉便自尽,但……要是能杀了阁主就更好……杀了阁主就立了大功劳,主子可以放我们自由……”
“我知道自己逃不掉,所以想着能杀了阁主的话,主子就能放了我妻子……她能得自由,我便死了也甘心……”
贺兰枫眉梢一挑,笑问道:“那你在我这里将你主子的事和盘托出,就不怕你主子知道了,杀你妻子泄愤?”
李迎霜捏紧了虚弱无力的双手,他眼中划过沉痛之色,半晌后,他才道了声:“怕……”
“可是……为时已晚……”
“城主府里没有我的尸体……我的妻子……”
李迎霜的声音发颤,浮肿的双眼微微发红,他咬紧了唇,强忍了痛哭的欲望。
“我不知主子会怎样对她……可我什么也做不了……阁主,我时日无多,救不了她,便是她死了,我也无法为她报仇……我知道玲珑阁都是侠义之士,求阁主有朝一日一定将那畜生碎尸万段!”
他情绪太过激动,猛烈得咳嗽了起来。
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他身下杂乱的稻草。
“阿赵进来!”贺兰枫提气大声唤道。
阿赵应声而入,看着贺兰枫。
贺兰枫扫了一眼浑身颤抖的李迎霜:“帮他止咳止血止痛。”
“是。”
阿赵走到李迎霜身边蹲下,在他胸口与后背几处穴位点了数次,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将其中的药液喂进他嘴里。
渐渐地,李迎霜终于平复下来,大口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眼眶深黑,离死不远了。
“阿赵,去拿两个参片给他含着。”
“是。”阿赵连忙站起来跑了出去,又很快跑了回来,额上渗出了汗。
阿赵将参片放进李迎霜舌下,将他身体摆正了平躺着,头部多堆了点稻草。
李迎霜的气息也慢慢平稳了。
“好,你出去吧。”
“是。”阿赵又退出去了,关上了门。
贺兰枫继续她的问话。
“你活不了多久了,自己提着点精神,继续回答我的问题。”
李迎霜吃力地点点头,他的眼睛半睁半阖,仿佛困倦得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你们老巢在哪?”
“不知…主子……行踪不定…我最后…一次……见,是…是在江…江阴城外……”
“具体位置不清楚么?”
李迎霜缓缓摇头:“我喝……迷药…被带去…见他……你……城主…府…那些……死士…在…江阴与我…汇合……”
“你还在哪见过他?”
“楚,楚都……北境…边城……西山…济南……”
“你最常见他在何处?”
“……西山。”
“你们平素如何联络?”
“不知……主子遣人……唤我……”
“那你住哪?”
“客栈……与我妻……一起。”
“你妻子叫什么?”
“董……珍娘。”
“她喜欢吃什么?”
“糖藕……糯米糕……红豆饼……”
“嗯……她是哪里人,家境如何?”
“不知她……出身青楼……是孤儿……我们在……杭州遇见……”
“好,我问完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贺兰枫揉了揉眉心,透出一口气来,精神有些疲惫。
她等了一会儿,便听李迎霜断断续续说出一句:“求阁主……替我们……报仇!”
贺兰枫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她闭上了眼睛,漠然出声:“你若当真是李迎霜,我会厚葬你的。阿赵,开门。”
阿赵闻声将门打开,楚昌抱着贺兰枫出来了。
贺兰枫强打起的精神逐渐泄了气,也不再用手环着楚昌的脖子,就虚弱得靠在他怀里不想动弹。
阿赵在这两人出来后,生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连忙将眼珠子盯着自己的脚尖。
“阿赵,去叫白芷来给他治治,然后再来见我。韩公子,带我回去吧。”
“是。”阿赵将耳房的门锁好,赶紧溜了。
楚昌得了“命令”,一言不发地,一手揽着贺兰枫,一手挪动着轮椅,将人送回了房间。
贺兰枫半眯着眼睛,很困,但还有事要吩咐阿赵。
被楚昌带着到了床边,还不等她动作,就被楚昌轻飘飘地抱着,稳稳地放在了竹床上。
那感觉很奇妙,就是还想要再试第二次的那种奇妙……
贺兰枫咬着唇,在内心唾弃了一下自己的不合时宜的想法。
她靠在大迎枕上,抢先楚昌一步自己扯了薄被搭在腿上。
但楚昌还是伸出手,将薄被在她腿上摊平了才罢休。
而阿赵推门而入时,就看见了楚昌为贺兰枫盖被的温馨一幕。
那一刻,夏末午后金灿灿的阳光刚好投射在楚昌宽厚的脊背上,贺兰枫娇小的身影被他遮挡住,两人好似融为一体,安静又和谐。
阿赵忽然觉得自己太多余了。
但阁主的命令不能违抗,既然进来了,就出不去了……
而阿赵的出现,也将贺兰枫恍惚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白芷去了吗?”
阿赵上前两步,站在床尾处:“去了,正在为那人针灸。”
“嗯,”贺兰枫点了点头,“刚才的问话你都听到了吧。”
“是,属下都听到了。”
“先去趟月老庙吧,看看真假。”
“是。属下已经命人去了。”
“不过他说的那些还是要派人去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是。”
“西山那边有武英侯在,记得小心些,别惊动了他。”
“是。”
“那个董珍娘……去杭州好好查一查。”
“是。”
“行了,你先去忙吧,又什么消息立刻来告诉我。”
“是。”
阿赵又出去了。
楚昌早就发觉贺兰枫困意阑珊,见她事了,便道:“躺下睡吧,你需要好好修养。”
说这就一手扶着贺兰枫的后背,一手抽走了大迎枕。
贺兰枫确实是累了,不多言,顺势躺下了,没一会儿便呼吸深长陷入熟睡。
楚昌等她睡着了才将手背搭上她的额头,还是有些低烧。
水盆和帕子还在床边摆着,楚昌轻轻拨开她额上的乱发,便又重新开始敷帕子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