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公子突兀的话倒实实在在地将秦老夫人说楞了。

自建朝以来一直奉行的就是女子无才便是德。

不用说本朝了，就是往前数上两、三朝也没听说女子必须上学的。

秦老夫人有心说秦兰贞作为女孩儿不必那么辛苦，可对上孙女希冀的目光，到了口边的话就变成了：“贞儿上不上学，祖母可管不了，这事还得问你父亲呢。”

秦兰贞从小乖巧可人，秦老夫人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索性这恶人就让二房夫妻俩做去。

因为八公子的一句问话，秦兰贞的心已经蠢蠢欲动，听了祖母的话，她等不及了，匆匆向祖母行礼告退，就跑回了红石院。

八公子傻呆呆得看着已经没了人影的门口，再回头就对上了失笑的秦老夫人。

“公子可是给老二出了难题了。”

就二儿子那宠闺女的劲头，也不知会如何拒绝闺女的要求。

秦兰贞风风火火得冲进红石院正屋的时候，秦二夫人正抱着秦士雄逗着。

“母亲——”

母子俩同时看向她。

秦士雄看到姐姐，露出一口小米牙，双手挥舞着，显见得非常高兴。

秦二夫人差点没抱住：“老实点。”

她轻柔得训斥了一声小儿子，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将人放到了一旁的塌上。

两只手刚空闲下来，就被女儿抓住了。

“母亲，我想和哥哥们一块去文正堂上学，还有练武。”

秦二夫人一怔，仔细看向女儿，轻声问道：“好好的，如何有这样的想法？”

秦兰贞先是给弟弟露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而后挨着母亲坐下，挽着她的一条手臂，脑袋靠上去，语气轻快道：“我刚刚在祖母那里。祖母说新来的哥哥后天也要上学。哥哥就问为何我不用上学。我就和祖母说想一块上学。祖母说，让我来问你和爹爹。母亲，我想去文正堂上学，跟爹爹习字、学武。”

这事在秦兰贞看来简单得很，爹娘一向宠她，她要什么向来都给什么。她只要开口说想学，爹娘自然会同意。

可她等了许久也没听见秦二夫人说话，她仰头看去，只见一贯脸上带笑的母亲此刻温柔又疼惜得看着她。

“母亲？”

秦二夫人将女儿揽进怀里，温柔道：“你想习字，母亲教你便是，不必去文正堂。”

文正堂是秦府为府里的小公子们读书、练武准备的地方，虽然没有明说女子不能入内学习，可这应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秦兰贞虽然小，可聪明伶俐，从母亲异于往日的言行中察觉到了不同，不解得问道：“母亲，我不能去文正堂吗？”

“自然是可以的。你去看看也无妨。只不过哥哥们在文正堂学的都是经史子集或者兵书，还要练武。你一个女孩子家并不需要学那些。咱们学的是女红、管家等等，你若是想学琴棋书画也可以，母亲给你找女夫子来教你，嗯？”

这是秦兰贞有记忆以来，母亲第一次拒绝了她的要求，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她和哥哥们是不一样的。

秦兰贞一向懂事，母亲的话让她很失望，可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得坐在了一旁。

看到女儿如此，秦二夫人叹了口气，对丈夫有了些许埋怨。

一直以来世家贵族中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父亲教子，母亲教女。可自从秦兰贞出生后，秦天勇疼她入骨，舍不得她受一点点委屈，很多事情都接手了过去，以至于现在女儿和父亲比她这个母亲更亲。

有些话她说了根本没用。

虽然现在秦兰贞沉默了，可秦二夫人清楚，女儿压根没有放弃，但她也不会和她这个母亲争辩，十有八九是等着秦天勇回来后再提要求。

她看了看外面的日头，眼看着就要午时初了，丈夫和两个儿子估摸着也快回来了，她便没劝慰，等秦天勇也拒绝了秦兰贞的要求，闺女就会知道，秦天勇这个父亲和她这个母亲是一样的，哪怕宠她，但绝不会溺爱。

午时初，秦天勇准时得带着两个儿子进了门，一眼就看见塌上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逗着秦士雄玩的秦兰贞。

“贞儿这是怎么了？”

他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净了手，才抬手捏了下女儿细嫩的小脸蛋。

听到父亲的声音，秦兰贞欢喜得抬头，一下搂住他脖子，撒娇道：“爹爹，我想和哥哥们一样，去文正堂习字、学武。”

秦天勇全身一僵，抬眸就对上了秦二夫人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将秦兰贞抱起，与她平视，瞧见她葡萄般的眼睛深处透露出来的隐隐不安，斟酌了一息，以商量的口吻道：“贞儿，你要和哥哥们一样去文正堂习字倒没问题，但学武却需要毅力和坚持。学武很辛苦，像你昊哥哥，将来要和你大伯一样上战场杀敌，所以要苦练武技，你的哥哥们将来要保护你、还有母亲他们，也需要苦练。你一个女孩子却不需要如此辛苦。”

秦天勇毫不犹豫的同意，就像久旱逢甘霖，让秦兰贞一早上忐忑不安的心瞬间定了，她紧紧搂着他脖子，欢喜得看着他，宣誓般得道：“爹爹，我不怕。”

秦二夫人早就收了笑容，一脸不赞同得看着秦天勇。

秦天勇故作不见，细心得问道：“小贞儿如何突然有了想和哥哥们上学的想法？”

“祖母说让新来的哥哥后天去文正堂上学。我就没人玩了。所以我也想去。”

八公子要去文正堂习字、学武再正常不过，秦老夫人早上时已经和他提过，倒也不意外。

“所以你是因为没人陪你玩，所以想去文正堂吗？”

秦兰贞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像是这样的，可又不是这样。她说不上来，纠结了，只能无辜得回望着秦天勇。

秦天勇被女儿萌哒哒得看着，心软得一塌糊涂，捏了捏她的脸颊，无奈道：“那贞儿这样可好？等你歇了午觉，爹爹带你去文正堂看哥哥们学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