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绿波一直沉默着，白天想逗逗她。

“我后天要去f市出差，你陪我好吗？”。

“我还有课呢，话说，你出差的频率最近直线上升啊！”绿波盯着窗外，已经是乍暖还寒的季节了。

“你想过以后吗？”白天声音轻柔。

“想过啊，我可能不会再回批发市场了，太累了，那里是个炼金炉，容不得一点杂质，我又是个七情六欲茂盛的人，所以暂时算了吧，不过很能锻炼人，从里到外的锻炼，你看看你刚来的时候就是个学生模样，现在已经是个精英范儿了，特别这样，风衣一穿，我看着都刺眼，出差的时候艳遇不断吧？皮囊好有时候就能比旁人多拿几张通行证。”绿波此刻顶着一张厌世脸，像个哲学家一样声音冷淡。

白天一脚油门把车刹在了路边，摘掉安全带，拉起绿波的手有些无奈的说：“我在你心里有信誉吗？你能信我几分？”。

绿波扭过脸，淡淡的说：“对不起，我也很讨厌自己患得患失的样子，只是你现在经历的一切我都经历过，有些诱惑会自己找上门来，稍不留意，你就泰然处之了。”

白天心头一紧，张倩的脸浮现在了脑海里，他有些烦躁的打开了车门下了车，绕过车头打开副驾的门，撑在车顶居高临下的看着绿波：“你呢？这期间有失守过吗？”

“有过”

白天在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不管绿波失守的是什么，他都觉得平衡了，自己失去绿波的可能化整为零。他俯下身紧紧的抱住了她，头抵在她的肩窝蹭了蹭，声音含糊的说：“都过去了”。

“你不好奇是什么吗？”

“不想知道，你不开心的我不想提”白天在她脖子上轻吻了一下。

“你先起来，压的我喘不过气来了，后备箱有酒，能喝点吗？今天晚上月色朦胧是个讲故事的好天气。”绿波在他胸口推了一下。

白天起身去后备箱拿酒，绿波最近这段时间作息规律，胃口也好了很多，喝点酒还是可以的。

后备箱里的酒是请客户吃饭剩下的，陈斌就让他拿回来了，还体贴的配了个开瓶器，白天拿了瓶红酒，打开拿了过去。

“要醒酒吗？这会儿肯定很涩”白天提着酒瓶给她看。

“怎么醒？”绿波笑着看他。

白天笑了一下，提起瓶子喝了一口，捏着绿波的下巴喂了进去，老套的像八十年代的港片。绿波推了他一下，舔了舔嘴唇说：“掺了口水的红酒果然不涩了，甜滋滋的”。

白天一脸得逞的微笑又喝了一口准备俯身被绿波制止了：“你这样还怎么讲故事？好好的文艺片剧情愣是往色情片上发展”。

“看见你我脑子里都是色情片啊！”。

“长得清新脱俗的，怎么油腻成这样，不能要了”绿波满脸嫌弃的拍了拍他的脸。

“不能说不要我，你不能始乱终弃”白天一脸正色。

“哎呦，老天爷啊，别人知道你这么娇滴滴的嘛？”绿波嗔怪道。

“怎么可能，只对你一个人这样”白天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绿波拂掉他的手瞪着眼说：“干嘛老是捏我的脸？化妆品多贵啊”

“可爱啊，是你的脸先勾引我的手的”白天说的一本正经，看着绿波眼睛又瞪大了一圈赶紧补充一句：“讲故事，讲故事”。白天顺势坐在了马路边，绿波倚在座椅上把酒瓶递给白天：“你喝吗？”。

“我等会儿开车”

绿波又把酒瓶子拎了回来：“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才高中毕业，其实考了个三本，但是听别人说三本是给有钱人家的孩子读的，不怎么实用，那时候我爸妈感情出了问题，总是吵架，离婚都提上日程了，我心烦意乱，不想和他们交流，满脑子都是李阳，想都没想就跟着来了”

“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从小沉稳到大的人”白天脸上带着一抹笑。

“嗨，人不轻狂枉少年嘛，我也是庸人一枚。”绿波惨淡的笑了，抓起酒瓶喝了一口酒。

“不，能这么喝酒的女人，怎么可能平庸？”白天看着她的侧脸，心神荡漾，明明很豪爽的姿势愣是被绿波喝出了风情。

“别闹，我刚来的时候在奶茶店上班，奶茶店的制服很漂亮，在大学门口，干了一个礼拜，星期天的时候李阳和同学一起去看我，有女生一起，那时候我第一次卑微到不敢抬头，他们意气风发，天子骄子，未来可期，我呢，好像已经被未来盖好了戳，脑门上赫然三个大字‘打工妹’，自动矮了一截，当天我就辞职了，第一次知道了少年愁滋味，无处可去，晚上就坐着城市公交没有目的地的独自神伤，说来很巧，做我前座的两个姑娘在批发市场上班，她们一上车的时候就吸引我了，精致的妆容，时髦的衣服，我一低头脚上还是帆布鞋。”绿波转头看了看白天，有些苦涩的笑了。

“我喜欢你穿帆布鞋，如果有可能我很想早点认识你，我陪着你”白天心里酸软一片，坐在公交车上迷茫的绿波该有多招人心疼啊，光是想想那个画面他就觉得无以复加的难受。

他冲着绿波伸出了双臂，绿波温柔的笑着从车上走下来坐进了他怀里，依靠在白天胸口，让她觉得岁月静好，那些过往像山涧的溪流一样缓缓流出……

那晚坐在绿波前面的两个姑娘从一上车就像镁光灯一样亮的刺眼，不光是打扮时髦，还有那聒噪的声音，让绿波不得不注意，那时候她很需要点声音来填满自己空了的心，不知怎的，她竟然觉得那份聒噪里透着满满的自信，两个姑娘旁若无人的大骂无情的老板和刁钻的客户，让人觉得她们生活的很充实。

绿波大致知道了，她们就在距离这里20公里的批发市场上班，她当时激动的手心直冒汗，当下就打定了注意，未来不未来的先不说，她需要眼下这俩姑娘身上洋溢的活力。

第二天，她就按着手机上查到的信息打车来到了批发市场，像刘姥姥一样看着一切都好奇。

心气是个很无可限量的东西，它会让人萌生出很多毫无道理的力量，绿波就是靠着一口心气，把初生牛犊不怕虎演绎的淋漓尽致。再加上她盘靓条顺很快就找到了工作，第一份工作是冲着包吃包住去的，她虽然青涩但还不至于傻白甜，一个单身女孩儿自己租房且不说房租，但就安全问题也够她心悸的，那时候工资只有3000，但是对她而言已是巨款，冲着对巨款的敬畏，她工作的很卖力。但是没有做过，总是吃力不讨好，第一个星期过的很煎熬，白天挨骂，晚上哭。住的地方又潮又挤，十几平方的小屋里住了六个姑娘，其他五个是老员工，她一个新人只有睡厕所门口的命，那时候是夏天，屋里只有一个吊扇，她睡在厕所门口的下铺，感觉把这辈子的苦都吃净了。

事实证明人生的长河中吃苦是件任重道远的事情，哪能让你一起打包吃完了。

天太热睡不着，就接一盆水一条腿放到盆里，才能勉强止住身上不断冒出的汗，但是厕所的味道是无论如何都克服不了的。

她们的宿舍是座风烛残年的老楼，排水系统也像个老人一样，那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污秽，特别是碰到下雨天，简直了，绿波那时候觉得按下打火机兴许就能把宿舍里的空气点着。

就这么熬了半个月，她终于改了人生目标。未来？活力？安全？别扯淡了，她要自己租间干净清爽的房子睡觉！

有了目标日子就好过了一点，累极了，困极了也是能睡着的，工作上也慢慢熟悉了起来，其实职场里新人法则亘古不变，低着头吃哑巴亏，你才能好过一点。

她那时候根本够不到卖货，干的都是老妈子的活计，擦桌子扫地就干了足足一个月，没人干的，她去干。也只有碰到刁钻的客户她才有卖货的机会，所以她最开始就是跟最难缠的客户打交道，这在某种程度上成就了她。也是那个时候她悟透了一个道理，自作聪明的人喜欢傻子，尖酸刻薄的人喜欢傻子，但是老板痛恨傻子，所以如何做到大智若愚是门学问，她是在挨骂声里学会这门技能的。

一个月过去后已经有客户指名要找她了，老板也终于意识到卫生还是要轮流搞得，同事们也开始约她吃饭唱歌了，日子开始有颜色了。

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她先去租了间单身公寓，很小，但是她很满足，生活并没有把她掠夺殆尽。

又在那里干了一个月，她觉得不得不换个地方了，因为一开始不懂，谈工资也不会，被老板钻了空子，她没有提成，身边所有店员都比她挣的多。于是她就大胆的跳槽了，这次她知道了先谈待遇，她从生手变成了老手，挣的也越来越多，手里抓着钱了，患得患失的心情就慢慢淡了，她开始定期的去看望李阳，给他带礼物，生活不仅有了颜色，甚至开始五彩斑斓了，一个秋风习习的晚上李阳吻了她。美人鱼终于上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