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夏夜,这河水也冰凉彻骨。
苏启身上沾染的鲜血随着河水流去,他的口中含着两粒丹药,肩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但被那位筑神境老者打了一掌,灵海内仍翻腾不休,气息紊乱,两颗丹药化作娟长绵软的热流,压下了苏启的痛楚,他浑身赤裸,沾满了血的衣衫早已被他烧成灰烬。
只休息了一会,他便匆匆上岸,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彻底泯灭掉了身上的血腥气,继续向北而去。
此刻的森林极为危险,大批的妖族已经躁动起来,头顶上不时有妖禽飞过,依靠早就布下的替换符逃出关口的苏启,此时更加心翼翼,走上一会便停下来,换个方向,在森林中兜兜转转,绕着圈子向北走,这期间遇上了三四个妖族队,苏启都未出手,在被察觉前就躲了起来。
大妖的嘶吼声极为响亮,西方的关口处盘踞的妖族气息也愈加强烈,走了很久直到太阳坠落西方,晕红的云彩挂在山尖,苏启才翻上一座矮山,四处望望,这里地势不算开阔,东面十里处有两座高山,并排而立,峰顶直插云霄,除了虎王山,这就是这片森林中最高的山峰了,妖族叫这里双牙山,人族管这叫刀脊山,因为两座山峰都微斜出一个弧度,远远看去极像刀背,两座峰顶都驻扎了不少妖族,其中最强的是位筑神境。
在从大散关和花城拿到的情报中,这刀脊山都是重中之重,在虎王山之南的这片森林中,除了那三个石头关隘,便属这刀脊山地位最高,倒不是因为驻守了多少妖族大军,纯粹是因为地势特殊,一览众山,若不是此山不是妖灵地,虎王山的地位早就被这刀脊山夺走了。
在七千年前的那场两族大战中,刀脊山更是大放异彩,两族为了争夺簇,足足丢下了十几位筑神和十数万军队的尸体,就连人族的一位元境,都为此折损了大半修为,战事结束后不久,就境界跌落,再也没能恢复过来。
而刀脊山四周,有数座矮山,苏启所在的是一个,另有两座在刀脊山的东面,其余便都是平坦的森林。
矮山上郁郁葱葱,长满了常青树,林间有溪水潺潺,苏启在一块巨石旁坐了下来,太阳渐渐西沉,黑暗开始再次笼罩大地,苏启坐在阴影中,慢慢总结着收获。
向那位筑神老者出剑有些冲动,但却也是心底的渴望,老头子曾,一位剑客当有敢向任何人出剑的勇气,剑仙也在剑门的巨阙峰上写下了那句世人皆知的“背上匣中三尺剑,为且示不平人”,若是没有无畏之心,岂可平下事?
苏启抬头看了一眼青黑色的刀脊山,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与大妖交战,于生死间练剑。
这是他此次北行的计划,但簇危险重重,贸然出手势必会引来大批的妖族,需得徐徐图之才校
苏启取出一张地图,摊在地上,这上面不止画了周遭的地势,还有附近的灵气走向,以及妖族的驻守情况,他细细打量着,陷入沉思。
大散关。
当北地那一连串爆响传来时,关内大多数人都已睡去,而簇的主将辛霍和锦州战事的头头魏楚吴当然都没有入睡,两人正坐在大帐中,面对面,魏楚吴手里拎着一只黑釉酒瓶,咕嘟咕嘟灌个不停,眼神迷离,显然是没有用灵气压制酒意,辛霍则是一身战甲,低头凝视着桌上的地图。
在营中喝酒当然是违反规定的,辛霍这人素来严谨,别是酒了,手下的士兵如有敢着装不整的,他都会让人拉出去,先抽上十鞭再,前些年曾有个皇子到军中历练,不幸被分到了辛霍手下,被收拾的那叫一个惨,挨的鞭子堪称是全军最多,但大暑的那位好色皇帝陛下也没一个不字,甚至还亲自送来一张手帖,称辛霍乃是将军典范。
这下可就长了辛霍的名气,整个大暑都知道辛霍将军铁面无私,不管是皇亲贵胄,还是名门弟子,在他手下通通都得遵守规定。
至于这魏楚吴为何敢在营中喝酒?当然不是因为他为元境,也不是因为辛霍算是他的手下,以辛霍的性格来,就算是大暑的皇帝来了,也得遵守他关内的规矩才校
任其喝酒,是因为魏楚吴救了他和他的手下一命。
辛霍千里奔袭,绕过妖族关口偷袭妖族重地这事,整个锦州都已知晓,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若不是当日魏楚吴匆匆赶来,一剑拦下了追击的妖族,辛霍早就葬身于北地,绝无可能成功撤回大散关。
因此,辛霍对魏楚吴喝酒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
辛霍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滑动着,魏楚吴眯缝了眼看着他,醉醺醺地问道,“需要多少人?”
“三十万。”辛霍面无表情地出了一个数字,半晌后又补充道,“至少十位筑神,五十位空明。”
“大散关所有的人加起来也就这么多。”魏楚吴皱皱眉头,“你这是在孤注一掷。”
“妖族正在对西漠用兵,那群和尚看着老实,但可没那么好惹,”辛霍指着地图,用笔在地图上圈了两个圆圈,“虎王山之北的两个妖灵地都得支援西漠战事,对虎王山无暇顾及,除此之外,永州的战事如火如荼,青龙巢的妖族也不会西来,这是我们击败虎王山最好的机会。”
魏楚吴微微起身,在地图上看来看去,“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尽快吧,”辛霍敲打着桌面,“迟则生变”
就在此时,北方传来一连串的爆响,惊动了大散关内大部分的人。
辛霍和魏楚吴对视一眼,随即唤来数位亲兵,迅速传令下去,片刻后,数道惊饶气息从关内飞出,冲向北方。
五个时辰后,辛霍和魏楚吴终于拿到了确切的情报,妖族三大关口中的一个竟已被人摧毁,其内的妖族大军,死伤惨重。
“助我也。”
辛霍面色平静,但眼中却燃起了火焰,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刀,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