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难眠,十月的南江市依旧酷暑当头,江新燕从床上爬起来,走出房间,做在客厅里一遍又一遍的翻开小笔记本,不时还要驱赶难缠的蚊子。
虫鸣未凋,弯月已西斜,一烛黄灯映着纱窗,影子紧贴在墙背。
突如其来的下岗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她明天必须再去找主任讨个说法,当初说好的可以把自己留下来,礼都收了,可还是把人一脚踢开,这太不像人干的事情了。
不知何时,她睡在了沙发上上,那盏孤灯陪了她一夜,窗外的鸟叽叽咕咕的叫声把她从梦境里唤醒,看到昨晚忘了关灯,她内心又自责了起来。
洗漱完回房间梳妆时的开门声惊醒了男人,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起那么早是要干啥去?”
江新燕只顾梳顺头发,没回答男人的问题,关门声又把男人吓得抬起了头,没多说一句,他又回到了梦乡。
她沿着街道目光无神的直走,路过早点摊,只给自己买了一个馒头,连豆浆都没舍得买,下岗后一切不必要的开支她都会想方设法的省下来,可还是难以维持家庭的开销,她必须尽快工作,不然这个家就会垮掉。
她今天要在去找一次郑乾,希望可以要回工作。
早上九点不到,她来到了熟悉的工厂门口,新来的计数员坐在保安亭外的小椅子上,有原料送往厂里,他就负责清点。
看到这二流子一样的年轻人,江新燕气不打一处来,打心里认为就是这人抢走了自己的饭碗,可她不能在这破口大骂,毕竟这儿还有这么多的熟人。
她在保安亭那等着郑乾,这个车间主任每天都是九点半才慢慢悠悠的从家往生产车间走,会路过保安亭,江新燕在这一定可以堵到他。
今天才九点过一会儿,郑乾就走到了保安亭,看来新厂长来了,他也勤快了不少。
“郑主任。”江新燕朝着郑乾喊道。
一看是来找麻烦的主,郑乾赶紧假装没看到,快步的走过保安亭,江新燕也不多想,直接冲过去拉住郑乾的手。
郑乾停下脚步,虚情假意的说道:“呀,是小江啊,你来这干啥?”
“郑主任,这是一点小意思,你一定收下。”江新燕从白色的布包里掏出两包烟,往郑乾的衣兜里塞。
“你这是干啥!”郑乾假装推脱了几下之后收下了,他没看是什么烟,只是用手摸了摸烟壳。
“主任,我是想问我工作的事情。”江新燕单肩背着这个背包,双手搭在前边。
“来,咋们过去那边说。”郑乾手指了保安亭后边的空地说道。
他害怕一会儿江新燕大吵大闹,让厂里的其他人看到不好,于是就指着这个没人的地方,两人坐在大树下的石块。
“小江呀,我也尽力了,这是领导的决定,我改变不了,你还是赶紧找到新的工作为好。”郑乾摆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
“当初您不是说好了吗?咋们厂就我一个计数员,肯定裁不到我头上。”江新燕内心充满了委屈,但她还是故作微笑的问着郑乾,为那微乎其微的希望做努力。
郑乾擦了擦额头,又把头低下去摇了摇:“这个,哎,我也是没办法呀妹子。”
“那您看咋们厂还有什么位置可以安排,我干什么都行。”
郑乾推开江新燕的手:“没有了,现在哪个厂不是再裁人,谁都来找我安排,我安排得完吗?”
江新燕差点就直接跪在了地上,被郑乾给扶起来了:“这样,你赶紧去找新的工作吧,我们厂真的没位置了。”
郑乾赶紧摆开江新燕:“时间不早了,我得上班去了。”
说完郑乾就灰溜溜的跑开了,只留下绝望的江新燕坐在地上,她连撒泼打滚的机会都没有。
可她还是不甘心,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她在街上徘徊了许久,花了几块钱买了一把剪刀和一瓶农药,她中午决定再去郑乾的家里,打算以死相逼。
到了中午,她回到工厂的大门口,和小保安说是去进去找亲戚,小保安也没拦,看了一眼就接着埋头睡觉了。
敲开郑乾的家门,老爷子不耐烦的开门把他请了进来,今天郑乾家里除了他就剩他爸了,其他人都不在,爷俩中午也喝起了小酒。
江新燕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郑乾和他爹也没理会,只顾着自己吃喝,过了许久,郑乾终于擦擦嘴边的油星子过来客厅,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江新燕的对面。
喝了一口凉茶漱口,郑乾开口问道:“老妹呀,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郑乾知道江新燕是为工作的事情,也明白自己现在根本没有能力给她安排岗位,可还是把人放进了家里,因为江新燕已经不是第一个来这的人了,只要是她们送了礼郑乾一概照收,事情办得成办不成再说。
看到江心燕坐在那呆呆的,也没有一点礼物要表示的意思,郑乾扣了扣牙缝,吐出一丝青菜叶,说道:“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老哥我能帮一定帮。”
“主任,我就想要回属于我的工作。”江新燕把一直背着的包放在了身边。
“这个呀,这个真的难办。”郑乾又试着看看能不能再从这个女人身上压榨些利。
“我问过了,新来的计数员是你侄子,是你安排他顶替我工作的。”江新燕的语气开始强硬起来,一定是她买剪刀时百货铺的老板和她嚼的舌头,把郑乾的坏事给抖出来了。
江新燕知道郑乾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经过百货铺老板这添油加醋的描述后,她对郑乾多了敌意。
“这你听谁瞎说的,他虽然是我的侄子,但人家是凭本事进来的,我可没有操作。”郑乾坐下来,给江新燕也倒了一杯茶,殷勤的说:“这样,你先回家等消息,厂里一有空位,我就马上联系你。”
江新燕推来郑乾递过来的茶杯:“别给说这些空头支票,我今天要你一句肯定的话。”
江新燕转身打开白色布包,从里边拿出一小瓶农药,直接打开盖子放在桌上,一股刺鼻的臭味瞬间布满了整个房间:“你今天要是不答应,我就死你家里。”
郑乾赶紧夺过药瓶和盖子,把盖子盖紧:“你这,你这不是再逼我吗?我也没办法。”
江新燕见药被夺走,又开始翻起陈年旧账:“您当初出货的时候都要我烧报数量,然后您再把多出来的成品拿去倒卖,这些年挣了不少钱吧!你要是今天不给我安排工作,出去我就把这事情说出来,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我都说了,现在这个形势,我没法给你安排。”郑乾双手合十:“我求求你了,别在为难我了。”
江新燕凌乱的细发沾满泪水,在嘴边胡乱的挂着,坐在那发呆。
看来是遇到了个硬茬,郑乾只好破财免灾,他回到房间拿出了六张十元钱,递给江新燕:“这钱不多,你先应急,赶紧去找下一份工作吧!”
江新燕推开郑乾的手:“六十块就想打发我,你拿了公家这么多货,说出来够判好几年了吧。”
郑乾把钱放在茶几上,说道:“我现在只能拿这么多,要是嫌不够,我下个月再给你这个数。”
“今天要么你给我安排一份工作,要么我出去就把你这些年在厂里干的破事全说出来。”江新燕把头扭到一边,不理会郑乾。
“没得选了吗?”郑乾把钱收回口袋,轻轻的拿起药瓶:“咋们再商量商量?”
“没得商量。”
江新燕还没说完这四个字,正要把头扭回来,就被郑乾抓住下巴,把整瓶农药都强灌进了江新燕的嘴里,任凭她如何挣扎,还是没挣脱郑乾的手臂。
郑乾灌完把她松开,江新燕疯似的要跑出门,用最后的力气一直在呼喊救命,郑乾先她一步把门给锁死。
老爷子从厨房见状也慌了神,他愣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眼睁睁的看着郑乾把江新燕的口鼻捂住。
过了几分钟,农药的药效出来了,加上被捂住口鼻缺氧,江新燕逐渐的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