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道人赤红的双目一直盯着后退的赵立,直到在他脸上没有发现其他情绪的痕迹,才转移视线。
原本赤红的双目更红,低着头,披着发,不发一言。
那根淡黄光线复隐于虚空不见,道士身旁满是被割裂的凌乱碎草,那些草原上的活物好像也感受到了此地的可怕。
鸟雀入了高空,虫儿蛰伏于深土,一片清寂。
赵立退到极远处,肩旁是虚面子,沉默无声,遥望道人,眼中现出期待之色,像是极想道人取得胜利。
白木在某处细小的残草中藏身,看见了赵立,不觉有些想笑,暗道一声:“此人演技又进一步。”
要不是赵立的演技,他无法放开手脚和道人相斗。
他知道赵立眼中看着很真实的期待是假的,因为了解赵立的人都知道,他眼中的主调情绪永远是冷漠,永远不会有这样明显的期待。
许久之后,道人依然赤目,头垂的更低,好像还在调整暴怒的情绪般,一动不动。
白木的直觉中,他却动了。
他真的动了,动的只是赤红双眼中突然变成苍白的眼珠。
这双眼珠带上了他眼底深处的那种漠然无情,像两颗冰冷坚硬毫无生气的石子。
两颗苍白的石子在他的眼眶中飞速的转动,越来越快,最后形成了两个微小的苍白旋涡。
旋涡中,草原方圆百里的画面先是无边的广袤,而后飞快缩小,成为了两块指甲盖大小的小画面。
画面的色彩变得极为浓烈,草是纯粹的绿,土是纯粹的黑,云是纯粹的白,天时纯粹的蓝。
绿的,黑的,白的,蓝的都发着刺目的亮。
亮光很快清淡下去,带着草,土,云,天一同消失,于是画面中只是剩下了高天上两只清晰的鸟,深土下的几只清晰的虫儿,还有某处一个面容清晰的人。
那是白木,道人找到了他!
可道人还是低着头,嘴角扯出一缕邪笑,静立无声。
遥望着他的赵立眼光一闪,脊背上寒毛乍起,眼中期待之色更浓,心神却更紧。
白木心头被死亡的阴影笼罩,残草上绿光闪过,他不断变化栖身之处,那种被毒蛇盯上般的感觉始终没有消失。
他停下不动,看向不远处的青衣道人,他是那样不可战胜的强大,如同迎面向他压落的一座大山,不可抗拒,无法逃离。
心中不免升起绝望的愤怒和不甘。
嘶哑的声音在清寂的草原上响起:“看来你已经发现我看到了你,还真是不可思议,小小褪凡蝼蚁竟然有这样敏锐的灵觉,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的声音都好像是草原上最洪亮的,蕴藏着不可抗拒的力量,让人不由觉得自己渺小。
“蝼蚁刺伤了你,你岂不是比蝼蚁更蝼蚁!”白木冷静的话语响起,既然被发现,他索性不再藏身,绿光闪过,出现在那里。
“要不是法宝神奇,你以为就凭你能刺伤我,真是笑话。”道人抬头,双目不再赤红,冷笑出声。
“蝼蚁终归是蝼蚁,就算在如何挣扎,落在真正强大的人的眼中依然不堪一击。”他继续讥讽,看向白木的眼光中满是蔑视。
“你可以出手,看看我是否如你所说,不堪一击。要不是被我发觉你的查探,你本来是要偷袭我,偷袭一个蝼蚁,你在害怕什么?”
白木声音清淡,语锋如刀。
“你不要着急,待会我就杀了你,你神奇的法宝都会落到我的手中,助我突破目前境界,冲击四境。”道人边说眼中露出贪婪狂喜之色。
“想要杀我,就算死我也要让你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道人的话音未落,白木狂喊。
同时,铿锵之声大作,他脖颈出黑光一闪,一道漆黑的黑钩闪现而出,刹那间变成磨盘大小。
弯弯曲曲向着道人乱闪而去,不规则显得有些狰狞的尖端上寒光霍霍,骤现骤隐无迹可寻。
道人双眼寒光闪烁,手一摊,白光一闪,出现一把有着万千白丝,手柄是黝黑金属的拂尘。
他手握拂尘猛的一扬,那万千白丝顿时大涨,簌簌之声大作,密密麻麻朝虚空中的黑钩缠绕而去。
眨眼间,白丝已经涨的有十数丈长,疾飞而出,盘旋缠绕,填塞满黑钩的所有活动空间。
黑钩左冲右突,像是乱撞的苍蝇,却总是冲不出白丝的缠绕,阻碍。
另一部分白丝分出,道人一指之下又涨,每一根刹那间变得坚硬如铁丝,朝着白木刺去。
白木不理黑钩,脖颈上另外两道黑钩中流水藏身其中,遥遥控制冲击白丝的黑钩。
他手一扬起,突然响起叮叮咚咚的泉水声响,如同古筝奏出的一首古曲,悦耳轻灵。
乐声一起,肃杀凄清的草原上顿时生动起来,斗法笼罩的范围之外,一些鸟雀寻声而来,探头探脑好奇张望,更有蜂飞蝶舞,天空中的行云也静止不动,好像被乐声吸引。
悦耳的乐声却很快急促起来,柔和的声音转成尖锐鸣音,如无数刀剑交击,肃杀一片。
响声中,那一汪变幻莫测,闪烁着耀眼清光的泉水出现在白木手中。
泉水一改前面轻柔清淡的样子,刚一出现,便涌现了大片寒雾,白木握着它,感觉到刺骨的冷意从其中散发而出。
像是握住了深冬老林中的一池冬水。
冷意飞速的加强,白木全身冻的冰冷,感觉心中清冷,眉毛上覆上一层寒霜。
他呵出一口气,气出便成一点点细小的冰珠,掉落在地,传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原来,他所站立的地上也覆上了一层清亮的薄冰。
他的脸上很快没有了一丝杂色,变得白皙如玉,纯净无比。鼻尖上多了一丝鲜红的红意,剔透更是如血玉一般。
一双眼中,眼白透亮,如同水晶,瞳孔漆黑如夜,如同宝石,镶嵌在透亮如水晶的眼白中,让他有了一种纯净无比的迷人魅力。
最后,手中的一汪泉水终于结冰,变成一把寒光四射,剔透晶莹的冰剑。
冰剑却不固形,依然如同流动的水流一样,时长时短,变幻不定。
白木手握冰剑,眼中带着的是冷静的愉悦之色,这时的他,内心宁静,如同冰剑一般,没有丝毫杂念,如同看破生死的智者,愉悦自然而生。
那些飞速疾驰而来的白丝在寒雾中,在扩散的寒气中,在不断掉落的冰珠中原来闪烁的速度很快变慢。
本来闪烁如电,现在却像乌龟爬一样慢,直到静止不动,宛若冰封。
在冰剑成型的刹那,崩崩的声响大作,一根根白丝被拦腰折断,拂尘的灵光瞬时暗淡,缠绕黑钩的那一部分也脆弱起来。
黑钩左冲右突,渐渐一根根挣断,活动空间变得大了一些。
道人却没有继续施法,感受着虚空中那些无形无迹却如大江大河汹涌澎湃的灵力,那些灵力一股脑全被吸入那小小的一汪泉水中。
他的双眼露出震撼之色,紧接着,这汪小小的泉水很快变化,成为了一把伸缩不定的冰剑。
他震撼的双眼看着冰剑造成的那些异象,感受着冰剑所蕴藏的惊天的锋锐之力,看着瑟瑟发抖,脆弱渺小的褪凡蝼蚁,震撼消失。
变成了狂喜!
他知道,他现在距离这把神剑已经极近,心神中都已经看到了自己手握这把神剑,仰头望天,期待四境天劫来临的无上风姿!
他激动的全身颤抖,体内的灵力汹涌,更加充盈而流畅,瀑布一般朝着他的手掌出飞泻而来!
他的掌间刹那间喷涌出了浓郁的青色灵力,灵力完全不顾会损害平时珍惜的法宝拂尘,不要命的一股脑涌进其中。
拂尘青光大方,那密密麻麻的一根根白丝瞬间变成了一根根青丝,传出阵阵法宝的威压。
黑钩在白丝因灵力涌动而停滞的刹那,一闪而出,落到了白木脖颈上。
道人并不在意这个破碎的法宝,只求最强大的一击,这一击之后,他的拂尘肯定会被汹涌的灵力撑的碎裂,完全丧失修复的可能。
这把拂尘自他修道略成之日起便跟随着他,灭杀了不知多少仇敌,帮他夺取了无数修炼资源,不知耗费了他多少的精神和宝物祭炼。
但他不在乎,因为这把拂尘毁灭之后,他会得到一件无比神奇和强大的神剑!
万千青丝飞扬而出,根根在灵力的充斥下坚硬如神铁,那根黝黑的金属手柄紧随其后,变化之下,成为一根沉重的宝棍。
青丝向着白木扎来,宝棍向着他的头顶砸落。
这样扎来一座大山都会瞬间被扎成粉尘,这样砸落一座大山都会瞬间被砸成碎块。
白木动了!
他双手握住冰剑的剑柄,手臂上的肌肉很快虬结变成最硬最大的状态,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的挥出了冰剑。
他白皙的脸庞变得通红,平淡的呼吸变得沉重,颤抖的身体更抖,挥着冰剑像是挥舞着一座陡峭的山峰,而且这山峰的重量不停的在变化,难以掌握。
“啊!……”
仰天一声咆哮,狠狠的将冰剑甩尽!
因为冰剑重量的不断变化,白木挥剑而出的轨迹便不断变化,不是一条干脆利落的斜线,而变成了一条歪斜扭曲丑陋的曲线。
曲线跳跃而出,经过白丝,白丝笼罩了一层寒雾,速度变慢,跃过金属手柄,手柄蒙了一层寒冰,速度变慢。
曲线如剑,丑陋歪曲却如电如光一般向道人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