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并没有在正殿见沈宪,而是请到了一处水榭宣台。一面靠着湖水,另一面是翠竹,视野所见很是清雅。他就在这种情况下,初见了北乾的二公主,荣芷。
“拜见二公主。”沈宪行的是一个军礼。
“请起。”声音清冽如泉,如珠玉落盘,带有高位者的疏离,果然有天家气象。
沈宪应声而立,目光坦荡望去,还是一位少女,只觉她五官很是精致漂亮,是平日里难以见到的殊色,明眸清亮,姿容出尘,配合这夏日的清风,背后的翠竹,便如白月光一样的存在。他心里不由笑道,原来这世间的公主真如话本中所写,倾国倾城,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公主都如此,还是独独这一个如此好看。
荣芷也大大方方打量着沈宪。这个沈宪生的是极好的,廓形英俊立体,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豪门贵公子和武将的气质完美融合,很引人瞩目。荣芷对他英俊外表下的第一感觉是,他是个极具攻击性的男人,有杀伐果断的气概。
他的眼睛尤其神采内蕴,此刻,这双亮亮的眼睛也正看着自己。虽说有些大胆,却也不过分。看荣芷淡然,他回报以一个浅笑。这一个放松的动作,让他看起来又多了几分世家贵公子的潇洒。
“沈少帅,此次来京城还有几日?”荣芷发问。
“回公主,此次臣来北都城,是为了接受调令。等兵部批复后臣才知道被派往何处,估计还有十余日,臣在驿馆待得无聊,所以来寻昔日战友。”
“那这段时间不妨住在此庄,也好和卫副使交流。”
沈宪颇感意外,却也觉得并无不可,于是当即应承下来,“是!”
荣芷的教练变成了两位少年将军,原来请的师傅已经到一旁歇着等候命令了。
卫广一再叮嘱沈宪,二公主不容小觑,不能疏忽。同时再三告知,这位公主是个能吃苦的人,才训练几天,已经像模像样,只能鼓励不能打击。
沈宪看她骑马跑了两圈,开声第一句便是:“公主殿下,这样骑马郊游是可以,打仗却是欠缺了点。要知道,和我们对战的西戎是生在马背上的人。”卫广听了有些扶额,恨不得把他扔回西峪关。
荣芷却并不觉刺耳,谦虚地请他指教,他见这位公主学东西求的是精髓,而不是假把式,真把她当骑兵的新兵蛋子执教起来了。
荣芷被他一番指正才知道普通骑行与高手之间的差距,来了个举手作揖,以示感谢,认真训练起来。
沈宪不成想,公主还能给他作揖。他头微侧,摸了摸鼻子,看向好友卫广,晶亮的眼睛里写满了趣味。
沈宪的方法论三言两语讲清了,荣芷却是训练了一天不松懈,午饭都是送到林荫道吃的。
此刻,沈宪和卫广坐在道路旁的草丛边,喝着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两人看着眼前这位公主往返骑行,不知疲倦,真的有点回到校场训练兵士的感觉了。
“我说,你这几天一直这样陪着公主训练过来的?”沈宪看向卫广问。
“这就是我为什么让你多鼓励,少提意见。按普通人的标准,公主骑马是过关了,我也可以早日回去复命!”
沈宪回答:“我哪知道一个女子,这么硬气能扛,大乾上上下下都如此,哪有西戎和南边什么事。”
控制一匹马,让身体和它的律动合拍,不是一般的费力。怪不得西戎的骑兵如此强悍,培养骑兵太耗费国力了。
荣芷一直训练到天黑,宫女侍者求她求得跪满一地,二公主总算下马了。如果说前几天有点踉跄,这次走路都难了。下马一瞬间,眼看就要摔倒,众人心里一惊,可是手脚都来不及。众人也没看清沈宪的身手,下一刻公主就立住了身子,被沈宪揽腰扶住了。
毕竟没有和外男这么亲密接触过,荣芷娇颜微红,她眨巴了一下水汪汪的眼睛,平复了一下情绪,还很有礼貌地说了一句:“谢谢沈少帅。”沈宪只觉得她酥酥软软的声音,灵动的眼睛,还有刚刚满怀的清香,无需刻意撩拨,恰恰是这种自然流露最恰到好处。
公主走不了路,闻雁连忙叫软轿过来,幸好庄子齐备,不一会儿软轿便到了,众人小心把荣芷扶上去微躺着。
“搬运”过程中难免扯到腿,荣芷疼的额头都冒汗了,她忍不住轻微地哼哼了一下,却并没有大呼小叫。沈宪是见识过这种疼痛的,新兵营的青壮男子有时候还痛的嗷嗷叫。再看看荣芷,她紧咬着嘴唇,咬的都快出血了,眉头微拧,睫毛轻颤……这种引而不发的坚韧,别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坐上软轿,众人随行,终于是到了芳菲院,一干人迫不及待接过公主殿下,赶忙往房间里赶,这个晚上有的忙了,随行太医早已被召了过来。
沈宪和卫广不方便跟随,两人告退自去洗漱用膳,晚上两人也像在军营中一般,抵足而眠。
卫广是了解沈宪的,他是个厉害角色,总是习惯把所有事情都划到自己可以管控的范围,仍不免提醒沈宪几句:
“伴君如伴虎,天家和世家到底还是隔了几重的,更何况这位二公主是德妃娘娘亲出,三皇子胞妹,自皇后去了以后,宫中位份最高便是淑妃和德妃。她外祖父家是公孙氏一族,几百年的名门望族,非当世新贵可比。”
沈宪道:“可我怎么听说,这陛下对德妃一系并不看重,三皇子也没有没委以重任,现在还在‘学习’。”
沈家盘踞于西北,在朝中当然也有很多暗势力,沈宪说这话也有调侃的意味,卫广还是耐心劝说道:
“这三皇子我是打过几回交道的,虽未深交,看得出是个英明有作为的皇子,他这个妹子更是聪慧坚韧。他们背靠几百年的公孙世家,朝中清流时不时就有人上书,请皇上给三皇子委以重任,惹得淑妃一系很是不快。皇上却轻拿轻放,只说是让三皇子多一些积累再说。君心难测,皇上的恩宠也把握不准方向,保不齐心里是看重三皇子,面上故意严苛。”
“认识你这么久,难得看到你如此重视一个人。”
“我重视她,并不因她的身份,而是这个人的品质值得我钦佩。我经历过军旅,朝堂,身边无数英才,这位殿下实在是人中龙凤。”卫广中肯地回答道。
“相处几天,能得到孟达这份评价,可见难得。”
卫广答:“你要是再处上几天,也会敬佩她的。”他想到一个点,轻笑出声:“我说沈将军,这位公主在某些方面还有点和你旗鼓相当,棋逢对手,哈哈!”
二人聊到深夜方才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