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对沈宪都不陌生，沈家是举足轻重的世家，这位“西北之狐”又盛名在外，可此人来了京都以后一直光华内敛，行止有度，和勋贵子弟一般无二。

今日却是难得地出头，只见他面上表情莫测，眼神阴寒，身上更带着无尽的寒意，这才是在战场上让西戎人闻风丧胆的少帅，是他真正的一面。

正嘉帝确实没必要阻拦，这个孟威肖想自己的女儿，不把皇家放在眼里。孟家管着兵部，要挑事的，一个来自萧家另一个来自沈家，他最怕的就是封疆大吏和朝廷官员联合起来欺瞒自己，如今一个两个都愿意出头，何妨借着这一顿打让他们之间斗得激烈点，这几者间再无联合的可能。

帝王平衡之术正嘉帝玩得熟的很，他略略点头，算是应允了。

沈宪接过板子，走到庭中。只一杖，孟威便领略到了沈宪的厉害。他脸上拧巴到了一起，喉咙干紧，啊！地一声叫出来，惊天惨地，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

孟威回头惊恐万状的盯着沈宪，只看到他如杀神般站在自己身侧，顿时惊恐得心神俱裂，不待他喘息，一下接一下漫天痛感往自己身上叠加，将他的人都要撕裂开一般。

“一、二、三”萧翼真的煞有其事的监起了刑罚。行廊上孟夫人和长宁王妃颤颤巍巍都哭做了一团，孟延明也是青筋曝出，看向二人的眼睛都能喷出火了。

不过十几下，孟威已经昏了过去，沈宪仍然没有停手，打得他血肉模糊成一团，周身三尺内的白雪都浸透了鲜血，全场的人都领略到宫里刑罚的厉害。

不少文官和贵妇家眷们早就看不下去了，用衣袖遮着眼睛，可这叫声要命地钻进耳朵，简直让人心悸，甚是吓人。

上位者要的就是这种杀鸡儆猴的效果，正嘉帝目色晦暗地看着这一切 。

朝中武将自是熟视无睹，譬如萧长海这种久经沙场的，他只看着自家这个跳脱的老三扶额，打不得、骂不听，自己英明一世怎么就有这么个“混世魔王”。

只有德妃看着解气，今日荣诩不在，荣芷被欺负到了这个份上，做父亲的没有主持公道，却有萧翼和沈宪替他们出气。德妃看着萧翼是越看越喜欢，真是个好孩子！

荣芷默默看着这一切，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任由眼泪流湿了满脸。雪花飘在脸上，脸颊都要结冰了，可她心里的冰却融化了。

沈宪，萧翼，谢谢你们，把我的委屈当回事。

看完这出大戏，众人又跟在皇帝和妃子们身后回到宴席中，萧翼也凑到了他母亲身边，玉容郡主给他使眼色，意思是他父亲要揍他，他调皮的回笑，收到他父亲的眼刀他才敛住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众人回到了殿中一看，荣芷安然高贵的坐在自己席上。萧翼自是不奇怪，德妃和沈宪的眼里颇为激动，有一种宝物失而复得的惊喜。…

荣芷朝正嘉帝盈盈一拜：“拜见父皇，刚刚女儿吃到了梨花酥里有花生酱，女儿自小吃了花生便起红疹，为了不妨碍大家的兴致悄悄回宫涂了药膏，不知父皇和众位长辈为何都离开了宴席？”

众人一副“哦，原来如此，原来此事果然有玄机”的表情。

皇帝看得颇有不高兴，宫里的这些事要闹私底下闹，偏偏今日公卿大臣们都在，还是过年。他抬抬手对汪全海说：“把今日准备菜品点心的管事也罢免了，此事不要再提了！“本来战事就吃紧，还给他添堵，这个年怎么过！

荣芷的气刚刚已经顺了大半，当然也乖巧的退下了，来到了她母妃身边。德妃如同重获至宝，拉着荣芷坐在身边，握紧了荣芷的手，一刻都不肯放下。

外面廊上挂满了红灯笼，庭中小太监正在放着烟花。荣芷陪在她母妃身侧，看着看着，被暖风熏得渐渐犯了瞌睡，把头靠在了她母妃肩膀上。

沈宪从进殿到此刻虽然努力地克制，可眼睛总忍不住偷瞄她，看了她此刻像个毛茸茸的小猫似的，心里不由好笑。

不管刚刚经历了如何一幕，大家天生有本事“转瞬即忘”。窗外虽然寒气逼人，殿内内却温暖如春，宴会欢声笑语此起彼伏，殿上歌舞不息，歌女悠扬的声线在空中回荡。

突然，宫门前传来急报：“报八百里加急快报！”

“报！八百里加急快报！”

正嘉帝闻言立刻起了身，看得出他很紧张：“快！快呈上来！”

他急切地打开了奏报，堂上气氛紧张到了极致！大家都知道，这封奏报要不是大捷，要不就是大败，事关国运，关系重大！

全场的眼睛都盯着正嘉帝和他手上的奏报，德妃身体都绷直了，荣芷用力地撑住她母妃，生怕听到坏消息，也怕她母妃垮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正嘉帝大笑“大捷！大捷！好样的！沈毅好样的！”

他环顾了一圈接着说：“天佑我大乾！大捷！朕的两个儿子也是好样的！”

全场欢声如雷，一齐跪下：“天佑大乾！天佑陛下！”

德妃终于软了下来，松了一口气，荣芷也捏了一把汗，母女俩相视，仿佛刚刚历经了一场战役。

她下意识回望沈宪，两人都挂着相同的喜悦，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得休戚相关，捆绑得如此密切了。

刚刚沈宪的出头，还有两人隔空这亲密的眼神，统统落到希宜的眼里，真的是好比当庭喝下一大缸醋，她狠狠的瞪着荣芷，心里直把荣芷恨得死死的。

场 内的人完全沉浸在大捷的喜悦中，欢声四起，连续爆发出雷呜般的恭贺声：“大乾万岁！陛下万岁！”

“大乾万岁！陛下万岁！”

大乾正嘉三十三年十二月二十四日，骠骑大将军沈毅率领骑兵三万步兵一万，从西峪关疾行出兵命令蔡骏为前将军，荣启为右将军，任坤为轻车将军，荣诩为后将军，一同从中军大营出兵。又命令云麾将军沈砺，忠武将军刘全率兵一万从洪石谷出兵，支援左路军，提前一日出发，北进数百里，形成包围圈。西戎左贤王和大将军德鲁等近十个部落的大军在北松平原驻军，当日大雪封山加上又是乾国的小年夜，西戎诸将以为大乾军队不能到达这里，便喝起酒来。深夜，大乾军队神兵突至，包围了左贤王左贤王大惊，慌乱逃跑，率百余精骑兵，急驰突围，向西戎王庭而去。昭武校尉沈缨率部追赶了几百里，杀敌数十位，没能追上左贤王。

北松战役俘获了德鲁等高级将领近十人，斩获西戎军一万余人，战俘八千余人，战马三千匹，武器过万。

捷报在除夕夜送至北都城，正嘉帝龙心大悦，晚宴当场便给河间王荣启的母妃李妃娘娘，荣诩的母妃德妃娘娘当场赏赐黄金千两，珍珠碧玉头面两副。又赏沈毅将军之子沈宪黄金千两，美酒十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