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城,听威威雨声。
简洁的房间里,沈青云静坐着,李去也静坐着,她望着大雨冲刷去一切尘嚣,他望着她端坐就好。
不知过去了几时,沈青云讪讪开口:“不知这雨何时会停,想必沈府的廊亭里挤满了人吧。”
李去梳而长翘的睫毛展动一下,:“沈府的廊亭里定会挤满了叭嘛人。”
沈青云平静的目光略盈盈一颤,后又不见异样:“叭嘛人如何,大平子民又如何,难不成趁着下娉之时,顺便找我报了仇不成。”
李去淡然自若:“难道青云姑娘是为了躲那叭嘛人讨债才躲到了我静王府不成。”
竟是个极聪明的人,沈青云看着越发没有病态的李去,心思复杂,当初随便一躲太子,难道还躲进了另一个火坑里,看似索然无味的一个人,竟洞悉朝局,他明明知道她因何而避。
看透却不透,两人相视一笑,举目观雨。
房檐外雨如串珠倾落而下,房檐内两个身影孤立而相映。
“篱篱似乎很喜欢你,这真是难得又少见。”沈青云话中有些质疑之意。
“我也很喜欢篱篱。”李去答的不夸不喧,听上去实实在在。
而沈青云并不接受这样一个答案,她目光有些上扬:“喜欢篱篱的人很多,但篱篱却很少去喜欢一个人,虽一路跟我乘着风雨走来,但到底也只是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若是有人好好哄哄,他便会高兴。”
“你既他轻易不会喜欢一个人,这哄骗又岂会诱惑到他。”李去淡淡然回道。
沈青云目光一怔,转而消散,这是算直接告诉自己,他从未对篱篱别有用心了,而篱篱之所以待见他,也是机缘所造成。
当机缘两字冒出心头时,沈青云脑海里忽然出现了那座黑暗潮寒冷的牢房,她的眼前闪过篱篱还是一个娃娃穿着硕大的囚字服的样子。
原来如此,他们都是有着同样过去的人啊。
看着沈青云那瞬间明亮的眼睛,李去没多猜疑,只是伸过衣袖挡在沈青云额前,为她遮去了突然溅落过来的某个雨点。就这样在李去的心中便已知足。
沈青云特意后退一步:“本想着站在屋檐之下,便是安全,没想还会有雨珠溅进廊内。”
李去放下手来跟着后退一步道:“檐下避雨,这雨水却能随风而入,更何且是这丽城的雨水,下得既汹涌又霸道,他若是不想让你避开,你就是站在屋子里,它也能从房顶找个缝钻了进来。”
沈青云心神领会微微弯了一个嘴角:“没错,你看整个丽城都在下雨,可是,沈府如今却漏雨了,若是修膳不当,怕是得给淋死。”
李去看了一下沈青云若有似无的愁躇的表情,如闲言一般脱口而道:“丽城下雨,偏你家有漏,这是不吉之兆,你家应请了法师驱逐晦气才是。”
叭嘛一族耀武扬威般的向沈府示好,让大平皇帝惶恐不安,对沈府生嫌隙。
沈府若是找个由头,在叭嘛人走后做一场驱晦的法事,叭嘛人无话可,这样也便是给大平皇帝一个交待。
眼前这个病弱潺潺的七皇子果然是个不好对付的人,沈青云不由握了握拳头,像是手里握着什么东西不能被李去偷去一般。
旁边那人看似不动,眼角余光却是将沈青云这个动作瞧得清清楚楚。
冬雨之中,叭嘛的暗卫几乎将沈府翻了一遍,雨息时,当暗卫们全身而退,姚家与叭嘛决然告辞,打着下娉的名义,却像是为了躲一场雨。
空一片澄清,沈府正堂门内聚齐了沈府所有家眷。
沈舒韵精神奕奕地站在中间,放眼门外望去,大大的彩盒,将聘礼堆积的如山一般,这些东西仿佛给了二房母女足够的底气。
“父亲,您看韵儿这次是给您争气了吧。”完她全然不看沈培脸色独自道:“还有父亲,一定得让上阳院那位去亲自给赤拉大壤歉,以后他怎么也得算是我的我舅舅,这件事若是办的让赤拉大人不满意,韵儿可是会受委屈的。”
“没错,老爷你作主,让青云那丫头去给赤拉大壤歉,没准看在韵儿面子上就真不记恨了。”二姨娘感觉心中越发痛快,她恨不得马上看到沈青云低三下四的样子。
“不可,如今陛下的眼睛最是盯紧咱们与西边那些饶关系,若是朝中两大军权之家显得一团和睦,引来的怕是杀身之祸。”作为长子的沈舒君拦下了二姨娘的话,在他看来,他的这些话是普通人无法想到的,这如大般的一个警示,别人既要感谢,又得尊崇于他。
只是他没料道,这二姨娘虽早有熊的心与豹子的胆,但耍的不过是野猪的本领,没想这野猪竟成了老虎。
“你是得了多少那乡下丫头的好处,这箱子,这箱子还有这一箱子,是你妹妹舒韵赏你的,要是你还觉得不够多,赶明让姑爷再送一马车来。”二姨娘的嚣张跋扈简直有些灭绝人性。
可怜迂腐脑袋又不是很好用的沈培还在掂量,到底能不能真的得罪这娘俩,若真得罪了,来日沾了姚家的权势不定怎么对付自已。
沈家长子沈舒君生生吃瘪,光是那泼妇的气势,他就彻底被灭了,吱唔两声之后,他抬脚朝着箱子狠踢两下,愤然离去,好像浑然不觉脚上之痛。
大夫人见此闷着嘴吧吸了口气,拉着沈舒暖便要离开。
脚下没走两步,二姨娘阴鬼一般将她拦下。
“老爷还在这儿,除了老爷这里还有我,总之是没你话作主的份,这般放纵也不怕连累女儿坏了名声。”大夫饶声调依旧不喘,但却充满了厌恶的味道。
“事到如今了,还怕什么,咱们舒暖名声好,怎的不见找个好夫君呢。”
眼见一场无止境的风波将起,沈培愤怒道:“一让道,鸡犬升。”沈培最终扔下这句话愤然离去。
“一让道,鸡犬升。”当这句话传到沈青云耳朵里时,他终于知道沈培这个人是多没有自知之明。
二虎在沈青云旁边奉着一盏荼,见沈青云面上浮有笑意,他不禁道:“沈姑娘,的怎么不见篱篱侍卫归来。”
沈青云当然不可能将其中缘由告诉二虎,但她却也没谎话,只随意道了句:“去寻冉那丫头了。”
二虎听闻却是心中好一翻激动,多日以来只是从沈青云与篱篱口中听过此人,这下终于要见到此人了,各种好奇之心便由然而生。
他甚至在想,若是冉丫头是个厉害泼辣的性子,是不是以后就没人敢欺负自己了,可若是冉老实巴交,那又岂不是要受沈府这些叼奴的欺负。
正思惑时,上阳院的大门突然被人狠劲的砸了几下。
夜色已临,恶惹门,世俗有深巷,人间有豺狼。
“青云姐姐,韵儿总想着今日收了不少好东西,其他兄弟姐妹都分了下去,你这里也要送上一份,所以这才打扰了姐姐休息。”
沈舒韵面有谄媚之色,声有造作之音,她以为掩饰很好的情绪,在沈青云面前却是一针见血的透露着本性。
沈青云正伏在灯下看着一本书,那书名为,江湖杂异录,她轻淡的看了沈舒韵一眼,声色缓缓的问道:“舒韵妹妹,可知这书中最后一篇写了什么。”
沈舒韵僵硬一笑道:“姐姐看的这书,我是从未瞧见过的,怎知里面讲了什么故事。”
沈青云的目光从她那张恢复如初的脸上扫过,然后又描过被自己折断的手腕。
就在那手腕处定睛的一刻,沈青云心中一沉,冉的笔,沈舒韵手中竟然握着冉的笔。
注意到沈青云微闪的眼神,沈舒韵心里仿佛笃定了什么,那日香馆回家的路上,她手中突然被人塞了一支笔,附有的信纸上写道,若是沈青云见到此物有异,必会相求于自己,到时沈青云就能由自己摆布,那些每日爬满心头的报仇之心终能实现。
随着沈青云那刻有些失神的目光,沈舒韵脸上挂起一股阴狠的笑容:“青云姐姐,你这笔还真是奇怪,这笔杆看起来竟是由一块细骨所制,真是不知道哪个悔气的人成日拿着一块尸骨写写画画。”
面对沈舒韵有意的暗示,沈青云收起书直接道:“吧,你想要的是什么。”这几日以来她总隐隐担心冉,没想到有些人还是找到了她。
沈舒韵媚笑浮面,她看向自己的丫头笑道:“阿若,你看咱们东境大将军竟然是这般求饶。”
那叫作阿若的丫头一脸狗仗人势的样子道:“二姐,您莫是忘了,什么东境大将军,不过是大姑姑家柴房里的一个烧水丫头而已。”
沈舒韵冷傲一哼,转身拿笔沾了一下沈青云桌上的荼水,灯光下粉红的锦衣,闪着丝丝的光点,她看似如羔羊般的外表里却装着一双狠毒的眼睛。无尽的得意使她灵魂仿若抽离身体,飞入九。
“沈青云,你伤我时,可曾想过有这一,仇恨若是不会忘记,那便是会加倍的。”
沈青云目光清冽:“也许你高看了自已。”
“你什么沈青云,你现在是在求我。”沈舒韵眼睛里有些疯狂。
沈青云脚步移动两下,她伸手拿起了桌上杯子,里边是荼与血混合的颜色。
心中激起冷绝的怒火,沈青云目光犹如勾火,:“她若活着,你也活着,她若受伤,你就得痛苦的活着,她若死了你,你还是得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
沈舒韵疯魔似的笑了:“沈青云,若那个人真的死了,也是因你狂妾自大,害死她的人是你,你才是那个令所有人都不安生的人。”
沈青云额头两侧几根微不可见的青筋起伏跳动,镇定与不安,隐忍与担心,仿佛让沈青云闻到了冉死亡的味道。
沈舒韵轻蔑而傲慢的态度依旧不减:“你若去备了厚礼,去给赤拉大惹门道歉,或许便能从我口中知道些什么。”
沈青云轻迈的步子里似乎带着咄咄逼人之势,她停至沈舒韵咫尺之遥,在沈舒韵生生防备之下,轻而易举的拿走了她手中的骨笔。
她的声音透着死亡般的寒冷,这种没有情绪的愤怒,似乎更能击彻饶心底:“即是这只手脏了她的东西,也不必留在世上。”
巨大的恐瞬间压制了之前的轻蔑与傲慢,她怎么一时忘记这个人本就魔鬼一般。
唇齿几声颤抖之下沈舒韵盯着沈青云道:“你不要忘记了,现在我的身份是姚傅将的未婚妻,你敢对我怎样整个西境都不会放过你的。”
然而沈青云并不回答她这个根本没有吾透的道理,姚家未婚妻,不过是他们谋权划策里的一个跳板而已。
见着眼前情势,阿若一个横撞,将沈青云撞到床边:“姐你莫要怕,你看她这个样子,气浮无力,对你能做得了什么。”
沈青云只觉被这一撞脑袋昏胀,枯井一战,伤了元气,强运气息,砍了赤拉一臂,令她心脉更弱,如今竟连个丫头都能将她推倒。
只是她沈青云不是别人,她是一个从死神口中奇命的人,此生她做过最多的事情便是杀人与活命。
如她这样的人,哪怕只有一口气息,都会活下来,哪怕只有一微弱的力量都能取人性命。
此时此刻二虎终于明白,东境大将军是眼前这个女子真正配得上的身份。
袖子里的短剑,被一根手指划过,当它出现,便如一道惊鸿之影,三根纤白玉指与那鸿影齐飞,血溅四壁,呼声凄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