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工作室顶部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震动。在他们的身边，洗脸槽内未拧紧的镀镍水龙头的阀门被震开，水哗哗流下，在天花板圆形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是地震?...不对。是从这座塔的最上方发出响声的。”

小女孩急切的左顾右盼，一只脚够到地面后，好不容易才探下椅子，就在这时，她旁边的煮咖啡机抖动着从T形灶台的边缘滑落，差点把她砸到。此时工作间所有的时钟都从边缘裂开微小的裂痕——几只挂在墙面的时钟甚至脱落下来了，在夹脚墙的角落极轻的跳动着。

“不管怎么说，这里的杂物太多，先撤到走廊上吧。喂....你?！！你又在做什么呀!这可是时钟塔顶部啊!!!”

“恩?是的，我知道，那又怎么了。”

艾斯心不在焉地打开了工作室的窗户，几百米高空的风呼啸着从罅隙钻进屋里，厚实的紫绒布窗帘呼啦啦的拍击在他的脸上，就像两条来回扭动的鱼。训练服勾勒出他背部紧绷的肌肉，他嘴角带着笑意，维持着才刚谈论格斗的时候那种近乎冰冷的从容不迫，

“嘛，比起慌里慌张的，先确认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要更重要。如果只是一味的想要逃生，而不判断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话，反而会适得其反的。”

“我信你个鬼....气流这么大，如果被卷出去怎么办。如果想送死的话就葬送掉你这个极糟糕的人就好，可是，我可一点都不想死!”

小女孩愤愤的说道，打算一个人一走了之。然而，即使她尽踮起脚尖，却发现根本够不着门把手，周围的椅子又沉重到她根本搬不过来。而房间对面，艾斯继续将大半个身体探出窗户，那两只脚悬踢在墙壁上，金灿灿的阳光目鱼着他的整个背部，大张着手，就像在讴歌太阳。

“他这是疯了吗....”

小女孩的眼神中盛满恐惧。与此同时，工作室的地面早已是狼藉一片——很多本倒扣在地上的书、摔坏的抽屉、沙粒一般洒落出来的螺丝和图钉就像埋伏的细牙一样，即使是靠墙的几个大柜子、圆桌、至少能围着坐六七个人的黑白竖条的工作台也是即将倒下似的摇摇晃晃，

“喂喂。我说，你到底在看些什么啊....有那么好看吗。”

“哈哈，说话真难听，当然是非常好看啦！而且现在就在我们面前——有很多尤利乌斯指派下来的‘助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像这样驱使它们做事的。才刚尤利乌斯让我留下来照看你，之后一个人去了天台，如果他遇到了些危机情况，你不觉得我们两个都有责任么。”

“尤利乌斯的.......‘助手’?”

“嗯嗯。那些低智商的家伙们，每次活跃起来的时候，都会比较吵呢。虽然平时很听话也很愚笨，但偶尔也会在领主精神不佳，或者指令不明确的时候任意妄为呢。”

“可是怎么会看到呢....在这个房间的窗户外面，就只有离地面几百米的高空啊......”

小女孩问到，在她的视线方位，只能看到正背对着她的艾斯，已经他面前极其清澈的天空，而那些悬垂的白色小云

——伴随着此时工作室不时的振动，它们就仿佛预知了危险一般，看似没有飘移，却渐渐消失在蓝天的深处。

“外面怎么可能会有人...”

“人?哈哈。唔...怎么解释呢，那些助手就是很像影子的一种人形物体啦，名叫‘残像’。它们攻击力还行，但极其脆弱，如果被斩断之后，看起来像是厚重的胶体，就像这样——”

艾斯用食指在窄框的窗边涂抹了一下，他眯着眼睛，用拇指和其他手指揉开粘在上面的一些漆黑油状的液体，这些液体依旧持续性的如同雨滴一般溅落在塔身的外壁，飞溅在他灰白训练服的胳膊，以及向外试探的脸上，没过一会儿，那些液体就像蒸发得一干二净了。

“过来看看吧。不管你相信不相信，如果这座塔真的要倒塌，那么比起向像你这样一个人待在塔身的正中央，还不如待在像我这样训练有素的未来骑士英雄旁边会更有生存率呢。”

“呃....你这句话听的倒够自夸的。”

虽然还是很鄙夷身边这个‘伙伴’所做的事情，但即使富有正义感，小女孩还是怕死，所以百般权衡后，她依旧是硬着头皮走到艾斯的身边，而艾斯像鼓励小狗似的拍了下她的头，

“嘛嘛，我知道你不会理解的，那我们就不要再提了好么。现在，我以骑士的名义发誓，一定会保护你，这就够了。好咯，你能看到外面的景色么。”

“！！是的...它们已经离这里更近了。我看到了...而且，它们好像还在集中起来攻击着一个人。”

小女孩僵硬的点了点头，同时被窗外的景象惊吓得瞪大了眼睛:

一些说不上是人类的人形——没有口鼻，只会发出嗡嗡声或者斯斯声，正前仆后继的从高空坠落下去，飞扑到一个身披斗篷的人的身上，那人以背朝地亮出雪白的刀刃，将黑色的断首、胳膊被轻易的切掉。随后一个扑上来的影子也被连腰斩断，它的上半身依旧缠在那个人的身上，并且试图咬掉兜帽人的脖子，此时，兜帽人将那把长剑双手紧握在胸口，开始以自己的身体为轴、极其飞速的旋转着，直到仅剩半个身子的‘人形’如同被卷入肉绞机的般成为粉末，

“他是谁？”

小女孩问到，视线追随着那个贴着时钟塔的外壁飞掠的兜帽人，虽然遇到层层阻碍，兜帽人依旧顺利下降到了时钟塔底部，穿过整个广场，消失到最近的森林中。而那些已经得到尤利乌斯指示的残影，因为不可以在时钟塔范围外攻击，便如断翼的乌鸦一般徘徊在塔底，惊得街道上的路人连连退避....

....当然，这些后续也就只有将身体探到窗户外面的艾斯才能看到了。

“嘛，如果尤利乌斯在使用用‘助手’来驱逐他，就意味着他是时钟塔的敌人...尤利乌斯一定在天台接见了他好几次了，但这回，终于把他认定为敌人的，我了解他，这推断也肯定没错。”

艾斯背部的肌肉紧绷，他关上了已经溅满黑油的窗子，故作轻松的动一动脚，难过的小声喃道，

“本来我一定会在那些‘助手’们动手之前就把他打得落花流水的。但尤利乌斯总是喜欢把各种事情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