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乌斯?.....尤里乌斯!?”
小女孩双手放到嘴边,朝楼梯蜿蜒而下的方向喊道,
“还能挪得动么。这座塔实在是太高了,需要帮忙吗。强壮先不说,您长那么高,至少不会被压住吧。”
“.....拿走!把你自己的东西全部拿走。别开这种恶劣的玩笑,就不能给房主少添一点麻烦吗!”
“我可以饭后洗碗。”
小女孩很诚恳的大声回应道,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来到了工作室门前,这里已经是距离天台很近的位置,而她本来就不怎么集中的注意力又被牵走了。原来,就在齿轮墙上面不远的地方,一根巨大的木轴在一个半圆形的轮子上来回移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话说,虽然只是一座石头塔,里面真的有许许多多的自动装置呢。”)
她仔细的观察着。
由于这个长得像磨台一样的东西也是被镶嵌在石墙的,她百般思索,总算回忆起之前尤里乌斯告诉自己的。这种‘磨台’在时钟塔仅此一个,它连接着贯穿整个时钟塔的垂直扭杆,并为其提供动力,而这根扭杆就坐落在塔中心的空腔——尤里乌斯将其称为“贮藏室”,偶尔会把一些杂货堆放在那里。但实际上,空腔里面除了窄窄的紧贴在墙壁的环状木板之外,就只有深渊一样直通向地底的空间,那里的每一层都仅凭着两把木制梯连接在一起,一把通到最上一层,一把通到下层,属于容易落足、极其危险的地方。
(“把遇到的每一样东西都深究一下,也算是给生活加一份乐趣了。如果我以后也能一直居住在这里,肯定就能挖掘出更多的有趣的事情吧。”)
就在小女孩失神发呆,做起让自己探寻到宝藏的白日梦同时,尤里乌斯.莫尼正默默的——当然是很明显因为气得说不出话的缘故,踩过几节被风磨得薄薄的石阶,将把满是鱼腥味的筐卸在最靠近天台的最后两层楼梯直角相交所成的小平台下面。
在他身后,两面山墙将风阻隔在外面,由于风砂的磨砺,墙壁已经出现了暗黄的薄纱似的网纹,只要再沿着几个黄色弯曲的箭头指示,就能从一个像是开了洞的带城垛的石桶墙中走出来,走过密密麻麻的圆形花纹大理石砖,通过划分成十二个角的天台边沿俯瞰整个国度了。
在琉璃国,东西南北的概念是不存在的,十二个角和时钟塔外的十二根立柱完全齐平,你可以通过点数来辨认方位,如果说,指南针主要是为了帮助迷路的人返回琉璃国的中心,而这一个个时刻则是帮忙绘制全国地图的基本尺度。
虽说距离过于遥远,要一次看清楚全国的地貌是根本不可能的,但因为总是天朗气清,概括肉眼所见、并且能清晰区分开全国其他三个重要的组成部分,也就是时钟塔之镇外面的三大领地,帽子屋,钻石城,火车站还是绰绰有余的:
在7点立柱指向的方位——黑手党领域的居民城区看上去破破烂烂,大街小巷满是坑洞以及被倒塌的房缘堵塞的街道,而几乎和居民区党的占地面积持平的是,光明正大的坐落在最显眼位置的一座总是举行盛大茶会的,白日死气沉沉,但到夜晚灯火通明的巨型宅邸。
在11点立柱指向的方位——那里是繁华而忙碌的居民城镇,那是由一系列淡黄色的纤细而高大的建筑群组成,而城堡远远的和居民区隔开,站立在巨大的绿色植物迷宫中间,就像是一座精巧的神殿,每到临近黄昏时,组成它的透明建筑材料刹那间就被周围的色彩所涂染,和黄昏几近融合在一起。
在11点立柱指向的方位——和几乎被森林环绕的时钟塔不同,位于森林边缘的火车站充满工业化的气息,呛人的黑烟从钢骨架支撑起的巨大顶棚排出,而且煤渣飞扬,很容易发生爆炸,整体看上去乌烟瘴气的。比起帽子屋、钻石城彼此之间频发的战事,车站因为发挥的交通枢纽的功能更多而相对祥和,但虽然如此,依旧难免遭遇偷袭、爆炸之类的事故。
和这三个领地相比,时钟塔领地像是天堂。尤利乌斯满意,作为这里的领主当然也是唯一的领导者,总是保持着绝对中立,在自身不受损害的前提下,这里并不修建任何的防御工事,也对其他地方的战争置之不理。
“真是的,要不是这些定死的规则,谁喜欢修这么高的楼。能一直在人造灯光里永远待着就好了,还非叫我这么得上来一趟,现在的小孩根本不体谅人,都是怎么回事.....”
尤里乌斯按着自己的后颈,絮絮叨叨个没完。一想到在历经这没完没有的攀爬之后,尚在工作室里等待他的那些不得不压低脑袋、带着放大镜劳作的作业,他的肩膀就更酸痛的厉害了。
“尤里乌斯!??.....”
等了许久。小女孩才气喘吁吁的从后面出现,她扶着墙,吐着舌头,身上披着一条极其诡异的、完全可以用来盖稻草床的厚实麻袋,
“实在不好意思....刚刚发呆了一下,才发现您已经走的很远了,不再穿点什么您又不允许我来天台。所以到工作室里找了下,发现毛毯不见了,我一着急,就先拿这个应急了。”
“哼。果然。我就说了,和谁待在一起生活都会是麻烦,尤其是跟和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待在一起就更不省心了,”
毫不留恋天台的明媚阳光,尤利乌斯转身就顺着来路钻进黑黢黢的楼梯里,长长的发尾跟着他的步伐轻微的摇晃着,
“这里的石墙避风,各种厨具一应俱全。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做吧,我现在可就要回去工作了。”
“厨具、厨具....额??”
被留在原地的小女孩看到身侧一把勉强可以当柴火的报废木椅,一个比凳子大不了多少的小灶台,一麻袋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瘪土豆。在震惊之余,她不禁想起工作室里只有一个可以烧咖啡和热水壶,就连唯一的耳状锅也崭新得似乎从来没有使用过,她原本雀跃到忘乎所以的心情不禁暗淡了下来。
“这些完全不是厨具好么......尤利乌斯,恕我冒昧,但是,您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做饭是什么时候么。”
“很久以前了吧,已经不记得了。毕竟平时面包和咖啡就够了。”廊道微弱但有些恼怒的声音回荡过来。
“我想也是。”
小女孩吐了吐舌头,才刚她已经占了很大便宜,尤其她还在你寄人篱下,惹怒自己的房主可不是聪明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