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的衙门分为前堂和后书房,还有东西跨院。
一般来讲,知县老爷的住宅就在后书房,也是他办公的地方,徐坤刚才就是被绑到这里来的。
而东西跨院则是住着知县老爷的家属,一般大多为女眷,为了避免和外人接触造成不便,离得较远。
徐坤跟着他们往前堂走的时候,听到西跨院传来叽叽咯咯的女眷打闹的声音,似乎有人正在嬉戏。
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肯定就是知县徐之舟的妻子或者闺女,听着声音还挺好听的。
但是前世的经验告诉徐坤,这种声音甜美的女孩子,真容往往不是那么尽如人意。
“这么晚了还不睡,聒噪……”走在最前面的徐之舟沉着脸嘟囔了一句,很不高兴。
他有意无意间还瞅了一眼徐坤,生怕这些女眷的表现给自己丢了面子,而且唐突了徐先生。
哪知道见徐坤正一脸严肃,似乎正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问题,徐之舟这才是暗暗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徐坤想要对这个世界了解的更多,趁机问了问身边的大郎,大郎倒是特别老实一人,把自己的身家背景和盘托出。
原来徐大郎在进入衙门当二五仔之前,家里面就是世代卖炊饼的,十五岁那年因为娘亲毒死了父亲,和别人私奔去了,他只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徐家堡投奔远方表亲,也就是现在的知县大老爷徐之舟。
徐之舟一开始很是嫌弃这个远方侄儿,但是后来看他能吃苦,而且为人老实话不多,这才将其收留,最后慢慢成为了自己的心腹,引荐他加入了本地的镇魔司。
说起这镇魔司,他徐之舟也不算是本地的头头,只能算是向更高级别的长官汇报情况的一个中间人。
徐坤见徐大郎知道的只有这些,问来问去也没有其他,这才作罢。
他一转头,又问:“那有为,你呢,你也是从小祖传卖梨子的吗?”
可能是徐坤前世看多了水浒,造成了一个错觉,下意识的觉得这徐有为就是郓哥的原型,结果明显看见有为额角一阵抽搐。
“徐先生,我家才不是世代卖梨的……”有为声音有些激动,貌似很看不起自己的职业。
徐坤有些窘迫,感觉自己似乎是有点失礼,摸了摸鼻头,笑道:“那是……”
“是卖甘蔗的……”
“哦……”徐坤有些想要暴走,世代卖梨子和世代卖甘蔗,是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吗?!
……
不多时,几人已经来到了前厅。
前厅外人声嘈杂,足足有三十多位容貌穿着迥异的郎中,附近有名的大夫,背着药箱簸箩,围在前厅,人人脸上都是愁云一片,互相议论声纷纷不觉,整个前厅给人一种压抑至极的气氛。
徐坤眯着眼睛,跟着徐之舟刚一进门,就有四个家丁风风火火的赶来,见了徐之舟纳头便拜。
“老爷,这些大夫郎中都轮番的看过了,都没太大的起色,那一大一小两个乡民估计是不行了,刚才那大人还叫唤呢,现在更是听不见动静啦,小姐刚才吵着闹着过来,说是她也要看看,我们拦不住……”
说到这里,四人看到了后面的徐坤,不由地表情一怔。
这算卦的难道不是应该被老爷刚才一顿酷刑送走了吗?怎么也出现在这里?
徐坤也认出了这四人,就是刚才绑架自己来的那四个轿夫,而且他在一瞬间就断定,这四个家伙等级太低,估计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是镇魔司候选人这种事情,便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啪!啪!啪!啪!
那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徐之舟四个嘴巴字。
“混账,这么多江湖高人都救不过来这两人,你们四个怎么让秋月过来捣乱?”徐之舟一挥袖子,呵斥道:“滚!”
四人捂着脸灰溜溜去了。
这动静已经惊动了前堂内的郎中们,纷纷回过头来向这边张望,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些人都是衙门秘密请来的附近出名的郎中,目的是抢救最近这两个被妖物所伤的乡民。这种事情不便大肆张扬,毕竟涉及到几个月后的朝廷庚子年大查官吏政绩,所以在场的人人都被警告。
只是这妖物毒气太过厉害,这些郎中使尽了平时的办法,都没有太大成效。
徐之舟上前了解了情况,皱着眉头半晌不语,这事情关乎他以后的政绩,三代单传乌纱帽或许会连着脑袋一起搬家。
与此同时,很多人也看到了他身后的徐坤,徐坤的穿着打扮,还有手里拿着的幡子,已经告诉了别人他的身份。
这里面有不少人在城门口见过他,此时纷纷发出议论之声。
“此人莫不是城门口摆摊算卦,胡言乱语的徐瞎子?”
“知县老爷真是病急乱投医啊,什么人也往回来请,刚才我见城南的张兽医就够吓了一跳,这家伙,把算卦的也请回来了……”
“唉,这徐瞎子平时和个要饭的也没两样,自身都难保,请他来作甚,这世道……”
一声声阴阳怪气的议论声钻进了徐坤的耳朵,饶是他脸皮厚,也禁不住这样的议论。
此时,知县徐之舟已经和一个年轻女子在不远处互相交谈,表情中似乎有斥责之意。
离着较远,徐坤也没有看清楚这女子的身段样貌,不用猜应该就是知县那个调皮的闺女。
果然,丑女多作怪。
徐坤只感觉自己脸上,被几十道目光齐刷刷盯着,很不自在,有种大学时候军训时候因为样貌帅气,被女生当众起哄唱首歌时,被那些男生怨毒的目光盯着的感觉。
“徐先生,莫要见外,这些郎中技不如人,还是您来看看……”徐之舟尽量让自己保持一副宠辱不惊的笑脸。
知县发话了,那群郎中不敢再说三道四,纷纷向两边退开,给徐坤让开了一条道路。
徐坤硬着头皮,向前看去,当时差点就没吐出来。
前厅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躺着一大一小,脸色乌青的两人,是一个壮年农夫和一个赤着脚的小姑娘。
农夫黑气已然遍布全身,一阵阵恶臭从他身上传来。
而小姑娘的上半身全是黑色,耳鼻口往外冒着黑气,肉眼可见的向下半身弥漫。
这两人肩膀上各有一个碗大的伤口,一股股黑水从伤口中不要命的涌出来。
“徐先生,这是银针,您能救活他们吗?”
知县一努嘴,下人端着一盘子整整齐齐,闪烁着光彩的银针到了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