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身着大典的冕服上绣四爪衮龙,头戴九珠冕冠,端端走上台阶,四周万民仰首看向祭台。
钟鼓佩鸣之声大作,周王缓缓走至青铜大鼎之前,四周仆人侍从早已有条不紊地将三牲首级,礼器,丝帛等物献上。
许佑与另一个徐莫行不认识的人则是扫视四周,相当戒备,生怕出了什么乱子。祭台四周的兵卒与锦衣卫更是紧握刀把,随时应对不测。
而在此时,竟从东侧台阶上来一人,身材极大,足有两米以上,周王在他身边,就像是个小老头般,徐莫行定睛一看正是那个多月不见的番僧,格斡!
国家大事,在戎在祀!
在古代的祭祀,是十分繁琐的,各种程序,各种礼节必须要落落大方,极致到位。否则就会被认为是对神明的不敬,这是大忌讳。
格斡显然是这祭祀的主持,他大手一挥,四方的僧、尼、道、喇嘛四种人念佛诵经,循旧法行事,这些人都是以往宫中祭祀常备之人。
周王凝视大鼎不动,只听得奏乐渐变豪迈激壮,奏的乃是诗经颂雅中专门祭祀大禹的《大夏》篇,磅礴激昂,只听得人精神振奋。
声乐弥漫,磅礴之意昂然,听得徐莫行也忘却了紧张的心情,缓了缓紧张的精神。
突然间黄钟一声大鸣,所有声乐礼器顷刻间万籁俱寂,只见四个太监,分列四周朝外大喊传话道:“周王殿下行礼!祭祀天地人!献三牲礼器!”
吼的声音极大,却也就传到了徐莫行这里,徐莫行看了看后方人们一脸茫然,心道这没后世的大喇叭却是不方便。
刚一想完,只听得四周台阶的数百官兵与锦衣卫皆是重复同样的话语,每个人都出了吃奶的力气,只喊得震天彻地,把徐莫行惊了一下,只见得前方桌面上的茶水都被震得略微荡漾。
周围百姓听罢皆是鼓掌欢呼,好一阵随着黄钟三鸣方才静止,所有人都注视着周王行祭祀之礼。
所有人还是如以前那般都起身跪于雪地之上,埋着头,静静地等着周王一系列繁文缛节,王府歌姬连同沈娴在内,自然在台阶二层翩翩起舞,舞自然是祭祀之礼舞,苍劲大气。
徐莫行数月前经历过,心道又得考验耐心了,这次不知是几个时辰,索性闭目念起了洗髓经,跪地运行口诀周天。
果不其然,足足三个时辰,徐莫行闭目捻诀整整七十二周天后,方才听到击鼓声响,众人才缓缓起身,饶是徐莫行习武之人,跪了这么久,一时间也有些不适,李显岳直接起不了身了,还是周围的亲信把他扶起来的。
冬日阳光并不是那么刺眼,但一套繁琐的礼仪下来,在场上万人都是人困马乏,竟然到了日到下午,众人肚里无物,早就是饥肠辘辘了。
百姓们没了精神四仰八叉地,什么姿势都有,莫说是百姓,就连周遭的官兵也都略微摇晃,有些力有不逮。
只听得周围哎哟之声响起,显然也是累的够呛。
周王祭祀到此也才算到了收尾,正欲持礼器敲击三下大鼎表示敬告完成。
“哐!”,一声。
“哐!”,两声。
“嘣!!!”,一声巨响响起,地面都是为之颤动!
如此巨响,自然不会是周王发出的。
众人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是南熏门内传来的!
周王被一震,显得有些茫然地看着传音处,倒没有多少惊慌,周王三子和一群舞姬却被吓得不轻,面色紧张。
只见许佑紧握刀柄踏出两步喊道:“保护周王!司马大人,看看发生了何事?”
禹王台附近人们遭此一变纷纷躁动了起来,一时间显局面有些失控起来。
被称作司马大人的漆黑山纹罩甲的锦衣卫闻言,抬手喊道:“所有锦衣卫听令,保护周王殿下!”
锦衣卫素来训练有素,司马大人话音未落四面台阶上的锦衣卫已经快步收身上前,里三层外三层的将王府人员与僧尼道士围在里圈。
“速去查查是何事!?”那许佑指着台阶下的官兵又喊道。
紧接着数十骑奔出,向南熏门而去。
看着人群骚乱,台阶下的樊百户指挥着官兵封锁上台阶的路口,将祭坛围城铁桶般。
外围人群骚乱,开始出现奔走情况,官兵虽多却多不过上万百姓,局面已然有些紧张。
徐莫行出声道:“凌波众人别动,稳在此地,不要慌张!保护好行主!”
里圈官员众人纷纷离座退到祭坛旁边,徐莫行等人也纷纷离开座位,抱作一团紧挨着官员贴近祭坛。
徐莫行却是心头震撼,暗想这种出乎不意的手法倒符合摘星楼的手笔,可声音如此之远,却又有什么效果?总说不要打草惊蛇,不要打草惊蛇,如今这般响动,许佑等人显然是知道有此一变,早已布置好对局,再杀周王恐怕已是难上加难。
不多时只见前方四骑从南熏门奔来,为首一人边骑马边大叫:“启禀大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这数骑行色慌张,声音凄厉,却并未说明事出何因。
徐莫行眉头微皱,心中有些拿不定,他总觉得要出事,而且这声音,竟然有三分耳熟?
“小心些...”徐莫行看了一眼一旁有些楞的小蓝,和浑身发抖的李尽灾叮嘱道。
“速速闪开!速速闪开!我有要事禀告!!!”
凄厉声传来,人们纷纷让道,那四骑很容易便冲过了前几圈人群,距离徐莫行也不过数十步之遥。
徐莫行目力过人,见到那四人头盔微低,遮住了大半张脸,马势疾快,竟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前方已是百官人群,这几人马势仍不减缓!
“糟糕,有变!”,徐莫行呼了一声!
那四人高喝声中冲到最外层扎甲官兵之前,惊变突起,四周‘飕飕’声不绝于耳,霎时间无数暗器飞射过来,遮天蔽日般!
前方两排官兵如割草一般,接连倒下!
倒下者皆是面部喉部中暗器,立即毙命!
这一切发生得电光石火间,前方暗器不绝,很快便将南侧冲口几排官兵全部扫翻,露出了里面的百官和凌波众人!
“合阵!拦住他们!”,樊百户目眦欲裂,忙指挥两侧官兵合围堵住缺口。
谁知那四人目标根本不是官员与官兵,四人丢掉头盔,腾空而起,脚踏马背借力直飞向禹王台台阶!
“凌如秉!?”,徐莫行怒目圆睁,目眦欲裂!
那人竟然是凌如秉!摘星楼的人!杀害胡大哥的凶手,逼得自己亡命的仇人!
徐莫行胸口剧烈起伏,双拳握得咯咯作响!
他虽然武功进展神速,可是对于凌如秉他仍然心有余悸,那夜一息数记重刀,他意识到纵是现在,自己恐怕与凌如秉仍有些差距,但是已经并非当日那般云泥之别,不可估摸了!
仇人在前,他怎能不汹涌澎湃!
台阶上的扎甲官兵自然是挥刀砍来,那四人何等身手手中凶器一现,刀枪剑戟皆有!
“金刀天王殷百里在此!哪个敢拦!”
一人持金丝大环刀冲在最前,半空中高喝如春雷炸耳般洪亮!
迎上的十数个扎甲官兵一个瞬息,便被殷百里劈的断肢横飞,四分五裂!
血溅白玉台阶,顺流而下!
四人武功了得,所向披靡,一路杀到十余米高的祭坛上面,见到被锦衣卫围得像铁桶一样禹王台毫无畏惧!
殷百里手持金丝大环刀挥舞八方,势不可挡,铁环碰撞,如杀神附体!
正当殷百里大展神威之时,锦衣卫阵中飞出一个铁棒,直射殷百里!
殷百里只觉得劲风扑面,双手一挥,一声巨响崩飞铁棒,那铁棒飞出却没到地上,而是被阵中跳出一人接住。
来人身高巨大,正是周王府喇嘛讲师,格斡!
格斡持铁棒拦住殷百里,与之酣战起来!
旁边一人持长戟,一人持步槊就欲冲开锦衣卫阵型。
那两人正要入内却四五杆长枪拦住,徐莫行看去才发现竟然是陶家,陈家,郑家荐举名额的武人,像赵怀义几人,取了官兵长枪越步上了台阶拦住了刺客!
赵怀义等人本就是荐举之人,为了锦上添花,更是要在此刻争功。
徐莫行止在原处,看着小蓝,并未有异常,不是自己不去,而是一旦自己露头,恐怕凶多吉少!
兵器叮哐大响,赵怀义几人武功虽不见得有那两人高明,却胜在人多,两三人攻一人,一时间打的难分难解!
凌如秉眉头一皱,望着前方铁桶一般的阵型纹丝不动。
许佑却站在阵中对着凌如秉道:“凌总旗,数月不见,你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此次摘星楼行刺,是个傻子都知道,许佑消息灵通,自然会布置好局面。
凌如秉冷笑一声,环顾四周围上来了官兵,看着许佑长吹一声口哨!
徐莫行眼睛一动,只见锦衣卫稳固的阵中一阵骚动,抱紧的锦衣卫竟然向四处散了散,回身背对着外面!
“有变!糟了,沈姑娘有难!”
果不其然,凌如秉一声哨声,本来躲在锦衣卫身后僧尼道士中,竟然有人拔剑而起,当即便刺翻数人,阵型一乱,里圈的人四处奔散,凌如秉已然欺身冲入,左砍右劈,直指周王!
许佑眉头一皱,却没想竟然摘星楼门人混入了做法事的队伍里,蛰伏了起来!
不过锦衣卫始终是锦衣卫,很快便稳住乱局将反叛僧尼斩杀殆尽,很快又围着王府众人又形成一道圈,许佑拦住凌如秉让他近前不得!
“凌如秉,今日你又败了,待我取你性命!”,许佑喝道!
凌如秉见势不妙,四周官兵已经涌上台阶,怒喝道:“还不出来!稍纵即逝!!”
许佑正专心压制凌如秉,听到凌如秉一吼,心下一凉,危机顿上心头,回首一看,只见不知何时从北侧凌空跳上两人。
一人壮硕宽阔,遒劲有力。一个带着斗笠持刀。
那壮硕凌空男子开弓四箭射出,直接就射翻了四人,回首望月,脚还未落地,又是四箭,再倒四人!此人蒙面遮头箭如流星!杀神临世!
另一人早已杀入阵中,直取周王!
周王眼眶大睁,一道白袄倩影,挡在周王身前,展开双臂,闭目等待这一刀!
那持刀之人冷笑一声,他这一刀,气势磅礴,挡着必死!周王周围已无人可挡,更何况只是一个女人?
许佑怒吼一声劈伤凌如秉,腾身往周王处赶来,却为时已晚!他怎么也没想到此次刺杀,竟然分为了两批人,第一批摘星楼冲头,而真正厉害的则是这后两人!
正当此人以为必中之时,“嗤!”,一声极度尖锐的破空之声让他心中极端恐慌,收刀凌空翻身,躲过一支射来的铁枪!
铁枪带着一道血迹飞出,扎入大鼎,发出一声巨响!
玄之又玄得化解了这一刀的危机!
那人看去,一个男子正立在他眼前,挡住了周王与沈娴!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