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巷上的积水不退,还有逐渐越发严重的趋势,所以入目之处不见什么人影,人大概都是在家待着。
苏瑾瑾担忧着,要不要脱了鞋袜再淌水过去,正思索间,她就察觉身子突然地一轻,自己整个人被茯浅揽着,她只借助了一小块石子,便轻易腾空而起。
猎猎的风夹杂着雨乱拍过苏瑾瑾的脸颊,拂开纷杂的发丝,露出她稍许呆滞的双眼。
苏瑾瑾:“!!!”
轻功!
百城酒楼内人心惶惶,这里少有客人,大多都是东家周家人带着人来,因为应天镇的百姓大多吃穿都艰难,哪有闲钱来这儿挥霍。
但现在
周家一家子人都被绑了丢在这里,面容上皆是痛苦之色,不断地在地上哀嚎着,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雍容姿态。
四周立着的侍卫,他们手边的刀剑出鞘,泛着雪白的锋芒。小二们的目光露着胆怯,皆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主子,属下已派人将河堤暂且加固,松江那边也派了人去察看,并无什么异样,属下便让余下的人在平流河四周守着,只是若这雨势再大些,怕也撑不了两日了。”
初九一五一十地禀报着近两日的状况,眉间有着些忧愁,这雨来得突然,毁坏了不少作物,而应天镇尤甚。
眼瞧着雨势渐大,搬走是眼下最好的抉择。
但最棘手的是,他们并不能直接告诉这些百姓,让他们搬离此地。虽有不少人暂且有这想法,可大多数人还是觉得这雨再大不过也就是下两日的事,这好歹是他们辛苦拼下来的家,哪能说弃便弃。
隔着一道珠帘,外头呻吟声不绝于耳。
白宁之眉眼淡然,像是对这呻吟恍然未觉,他抿着唇默了默,问:“苏瑾瑾在哪了?”
满心等着自家主子下令的初九,被这么一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道:“苏、苏姑娘?您莫急,茯浅已经去把她带过来了”
话没说完,就对上了他家主子那双永远清冷无欲的眸子,初九哆嗦了下,连忙垂下头去,一边又扯开话题。
“您先前让属下送信给高城主,可信送出了好些,却仍不见回信,就连派出去的人也不曾回来”
初九委委屈屈。主子明明就是关心苏姑娘,怎的还不让人说了呢?
白宁之眉间微凝,自他幼时通晓了这般莫测的异术,他便清楚,世界之大不仅无奇不有,天机还不可泄。
是太多的有心无力。
念起旧事,白宁之垂敛下眉眼,轻声道:“既如此,让周家做这个好人便是。”
应天镇内因这场暴雨,不少人都很是不安起来,这雨来得不仅突然,而且来势汹汹,大有不肯停歇的要势。
“娘,我怕”束着垂髫的稚子眼泪汪汪,抓着妇人的手不敢松开。
张家娘子的脸有些白,此时她们正坐在炕头,人下不了地,因为下面的积水,已经蔓延至膝盖那般高,快要没过炕边了
丈夫昨夜又去了地里,现在还没回来可她却不能显露惊慌,只能连声安抚该子:“莫怕莫怕你爹马上回来了,不会有事的”
张家娘子的内心涌起浓浓的无助和不安,如果这雨再不停,河里的水会不会没过堤坝,冲向镇子?
这样攸关他们生死的事,她不敢胡思乱想。
外头风声渐渐大了,同雨声交杂在一起,拍打着并不解释的窗户,令人有些胆颤。
张家娘子搂着孩子,让他安心着些,一只手还拍着裹在孩子身上的薄褥子,渐渐地她有些发困起来。
昨夜她便一夜没合眼,一上午都在惊恐担忧之中度过,精神早就没了,她正欲躺下来合上眼歇会,就听得外头隐隐传来喊话的声音。
张家娘子有些恍惚,只听声音大了些,待听得那话时,她整个人都是一惊觉,困意顿时尽数散去。
到了酒楼时,苏瑾瑾整个人都湿透了,她不是没想过撑起伞来挡雨,可茯浅是带着她飞在半空之中,那风本就大,吹得薄薄的油纸伞东倒西歪,险些拉不住了。
无奈之下,苏瑾瑾只好放弃了撑伞,接受雨淋风吹。
不等她喘口气,茯浅又忙拉着她上了二楼,这下子总算是没有积水浸没鞋袜了。
这酒楼是周家所建,刚来时苏瑾瑾还挺好奇,这酒楼开在这儿不是当摆置的么,可哪曾想到,恰是这酒楼给了周肃戈最好的掩护。
周家之所以这样快地在应天镇发达,是因为他们不仅能贪墨朝廷拨下来的堤坝休葺金,还同外面的商人达成合谋来谋钱财。
外地的商贾要来买来棉花,以极低的价格收购完全是周家的意思,这其中,周家能分得三成的利润,这可算是不菲了。
所以即便周家的人每年都纷发粥饭,假意行些善事招揽民心,还是能赚个钵盆满盈。
苏瑾瑾忍不住想吐槽这家子,心可真够黑的,镇上的百姓饭都吃不饱,他们倒好,还怎么想着从人身上抠出钱来!
茯浅很快给苏瑾瑾找来一身干净的衣裙,让她换上,苏瑾瑾没矫情,进了间雅间就迅速地换了,毕竟穿着湿衣服,是真的难受。
可当苏瑾瑾都收拾整齐地推门而出了,茯浅立在她的门边,穿的还是那件黑色的劲装,远看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可凑近了瞧就见衣服居然还在滴水,茯浅的脚下都汇聚了一小滩水。
“快去换衣服。”
苏瑾瑾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一边心道现在看东西可真费劲,一边就催促着她,这又不是什么大热天,把自己给冻坏了可就要命了。
茯浅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不敌苏瑾瑾的炮击,乖乖去换了衣裳。
茯浅走了,立马就另外有位侍卫前来跟着她,苏瑾瑾倒不是很在意这个被谁看着,毕竟,她现在是个拥有老花眼的人,是真的需要人陪同啊
苏瑾瑾沉默了良久,提起步子慢吞吞地往楼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