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宁王说要把萧楚楚的事情揽上身,太后便气不打一处来。她本来因为宁王的规劝,与皇帝一样,对萧楚楚的态度也有所摇摆。皇帝与太后,都以为对方一定要把萧楚楚这个威胁彻底根除不可,自己不可不配合着对方,此时又同时被宁王激怒,便不约而同决定赐婚的事情没有再商量的余地,好使萧楚楚从此与戚国皇室隔绝联系。
“还是那句话。”太后说道:“如果长公主自己愿意嫁给宫云飞,便赐婚。”
戚宁不置可否,也不愿再与皇帝太后辩驳,便告退了去。
往大殿门口走之时,他心中下了个赌注。
且赌一赌,如果她真的自己愿意,便也剪断他这理还乱的心思。
萧楚楚自从伤了太后,就不曾与太后照面,与戚宁之间的关系已缓和不少,却总难回从前那般,对他也不似从前对长辈那般敬畏顺从。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她甚至有时候不知如何对待戚宁。
这一天,太后召萧楚楚去凤仪宫见驾。萧楚楚坦然前往。
她本以为,经过上次,她再出现在凤仪宫,宫内应布了许多护卫,堂室内也会留着侍女嬷嬷,不会只留二人独处。
哪知太后无所防范,宫里人手安排与往日无异。过于风平浪静,倒让萧楚楚觉得另有乾坤。
“长公主,你听哀家说话,可觉得声音与过去有所不同?”
萧楚楚冷冷道:“与往常无异。”
太后也不急,徐徐道:“这半月余,哀家身体抱恙,长公主不曾探望,自然不知道,哀家喉上的伤口都刺痛得连饮水难以下咽,更是几近失语哑言。”
“太后想要算账便只说,不必耍太极。”
天后托起茶碗,用盖子刮着碗沿:“怎么,不屑唤我作母后了。既然如此,哀家也无需与你演母女情深的戏码,只不过,长公主的终身大事,还是要听从哀家之意,哀家也只好勉为其难,为长公主操劳一番。”太后把茶碗送到嘴边,喝了一口茶。
萧楚楚站着,并未落座,说:“如果我不听从呢?”
“皇帝和哀家尚未治你刺杀之罪,把你赐给大洵三皇子,算是将功抵罪,你若不从,便要处死。”
“我何罪之有?我没有杀到你,就算杀了你,也是抵了我母亲的命。若是算上宁王中的游蛆毒,如今毒发,你又拿什么来偿宁王的命!”萧楚楚厉声道。
“宁王的毒发作?”太后一直高贵冷静的脸上,皱起了些微波。
“是你找的人暗箭伤人,怎么,宁王的生死,你现在才在意起来了?”萧楚楚嘲讽道。
太后的言语开始急促:“不是说他的毒已经被冰封,不会恶化吗?”
萧楚楚并不看太后:“你下面的人再次下了毒手,如今,宁王他每日都要受万虫啃噬之痛。你一番心思想着如何折磨人,又岂知他正受着怎么样的煎熬。”
太后心中一颤,身体差点没有坐稳,但深吸一口气,很快又撑住了,挤出阴笑,道:“你愿意把账这样扣在哀家头上,也要看哀家认不认。你娘的死和宁王中的毒,认真归咎起来,都与我无关,我不曾向任何人下过旨意取二人性命,倒是你,宁王欠了我一个人情,才把你从死罪中赎了出来,这个人情,也是你欠他的,你该给他还回去。”
萧楚楚瞪着沈青黛:“你想说什么?”
“游蛆毒源于大洵,你何不趁着赐婚,去大洵给宁王寻找解毒之法。”
萧楚楚猛地把脸别过去不看沈青黛。
“这赐婚,于他,于你自己,于所有人都有益处。难道,你就愿意一直留在他身边,充当萧可晴的替身?”最后的半句,话到了嘴边,太后本想收回去,最后还是说了。
“你别信口雌黄!别扯上我娘亲。”
“是不是信口雌黄,你自己仔细思量。”
萧楚楚想起那日在宁王府,王妃声嘶力竭说的那番话:恐怕王爷是把当年得不到心上人的遗憾,要从心上人的女儿身上补回来。
萧楚楚全身微微发颤,气息微喘,怒视太后,声音低沉斥道:“你害宁王中毒,他却从未怨过你半句,如今你却因为要对付我而污蔑他,中伤他。”
沈青黛恼羞成怒:“宁王和我之间的恩怨,轮不到你妄加议论。天下间就只有你体谅他么!有本事,你去把他的毒解了。”
萧楚楚决定冒险,挑战太后的忍耐限度:“如果论不择手段,我确实没有你有本事。为达目的,把自己都献身出去,却不是为了什么好事,而是害人的勾当。”
太后最后的一点力气都泄了,颤抖着声音无力地问:“你什么意思。”她既盼萧楚楚说出一个与她意料中不一样的回答,又怕萧楚楚说出她那最见不得人的丑事。
萧楚楚看见太后的反应,心中已有了数,便不回太后的话,转身就走出了凤仪宫。
沈青黛又怒又怕,一个人蜷缩着瑟瑟发抖:她都知道了?她怎么可能知道?她会告诉戚宁?不,不可能,她这是在攻心,以此让我败阵下来罢了。
从凤仪宫到澄昭宫的路不长,萧楚楚却感觉无力走完。
才走进自己宫,青莲迎上来,说大洵三皇子殿下等候多时。
萧楚楚回了一句:“就说本宫不适,不便相见。”
青莲面有为难,转过头看了身后,“可是三皇子殿下已经……”
话音未毕,青莲身后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宫云飞。
萧楚楚面色尴尬,不语,心想:宫云飞一定是听到了她刚才睁眼说瞎话了。
却只见宫云飞春面含笑,翩翩款款,上前对萧楚楚行了个礼:“长公主回来了。实在抱歉,本王刚想起有事要办,不便久留,改日再来拜见长公主。”
“殿下不必多礼,既然有事在身,殿下请自便。”萧楚楚客气道。
宫云飞看见萧楚楚强颜欢笑,不由得怅然若失。
方才他听到萧楚楚交待青莲的话,本想识趣当没听见,却又忍不住,终于还是上前,只想临近看看她。
来澄昭宫之前,皇帝召见他,与他说了要把长公主赐婚给他,让他多花些心思赢得美人心。如今看来,他又有何把握能讨得她的欢心,更别说让她心甘情愿做自己的皇子妃。
离回大洵的时间越来越近,他要找的人仍然下落不明,他爱慕的人对他的去留毫不在意。
那个人,难道真的已经不在人间了?
“有本事,你去把他的毒解了”,沈青黛的这句话一直萦绕在萧楚楚脑中,使她夜不能寐。次日,她便去不归渡,等东玄子出现。
“义母,我心中有一个猜测,不知有没有可能,故来请义母参详。”
“什么猜测?”
“西武子姐姐,她会不会与刑追风有交情?”
东玄子沉默片刻,道:“其实我也有过这样的猜测,而且觉得她二人交情不浅。”
萧楚楚又问:“刑追风是一芳阁的恩客?”
东玄子道:“起码我还在一芳阁的时候,没有碰到过刑追风,更别说见过西武子接待他。”
萧楚楚说:“有一次我去找西武子姐姐,隐约感觉有人因为我的到来而从窗户离开,并且那人就是刑追风。我认得刑追风身上的味道,那是不同毒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如果二人相识,为何那日西武子姐姐还为了我与刑追风交手,难道是做戏?如此又是有何用意?”
“我记得你提到过,上次她与刑追风交手时带着帷帽,应是不愿被刑追风知道帮你的是她。以我对西武子的了解,她与你无冤无仇,还多次帮你,应该不会害你。”
萧楚楚蹙眉:“也许我能从她身上查得刑追风的弱点,可是要怎样做,才不会伤害到西武子姐姐?”
“西武子有意隐瞒她与刑追风的关系,即说明不想因为这层关系暴露而于他不利。想从她身上查到些什么,不容易。”
东玄子欲言又止,如果西武子和刑追风关系非同一般,萧楚楚势必会因为刑追风而与西武子生出摩擦。
而此时,萧楚楚已经想定了一个主意。
她还要再去一芳阁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