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三娘神情微动,卫辞以为她是舍不得轩轩离开自己太远,声安慰道:“我知道你舍不得轩轩,可轩轩如今已到了上学堂的年纪,总不能一直在一张白纸上学东西,他去了长安,对他现在或将来都好。”
早在还不知李白玉是轩轩的亲生父亲时,他便已经在悄悄筹备着,等三娘陪轩轩过了七周岁生辰后,便会送他回齐州,只是他还来不及跟三娘商量,轩轩的亲生父亲就先找到了。
不过就算没有找到,以北境的环境条件,轩轩只要还叫他一声爹,早晚他都会送他离开的。
也是庆幸他想的不是轩轩满六周岁就送他去齐州,不然怕是要错过他们父子相认。不过如今也好,长安繁华,自是比齐州好上许多的。
“可是夫君,你有没有想过,轩轩的身份。”三娘郑重道:“不久前,我听闻南境镇南将军拥兵自大,欲与朗月勾结,企图自立为主,现已被陛下裁决。镇南将军落马了,那么如今大启的兵权,是否已都归还到当今陛下手中了?”
自是没有的,那最后一分兵力……
卫辞怔住了。
三娘再道:“再者,轩轩的亲生母亲为朗月贵女,此事若有心人刻意去调查不可能查不到,而白玉义兄为大启一境少将,一个大启少将与敌国贵女早年生有一子。此事若让长安高位者们知晓,你觉得他们还会信镇北王对大启的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吗?”
若被那些人知晓,怕是只会觉得已经将铁证送到他们的面前了,倒时何来相信之?!
他们这些武将,从来都是一心只想着守好边塞要地,精忠报国,防止外敌骚扰,却从未想过君王多疑。排兵布阵行军打仗他们一个个都在行,那些文人肚子里的弯弯道道,他们不是不会,却是从来不愿意用那样的心细去猜测自己效忠的君主。
如今却不得不仔细去思量,若他日君主不信任他们了,他们的下场该是如何?
想到此,卫辞抱着孩子的动作微僵,眸底闪烁过什么,沉思了许久,终究什么话也没问出来:“我明白了,我会找义父好好谈谈的。三娘,谢谢你。”
“不许谢字,谢什么谢,你是我夫君啊!”谢字太沉重,三娘不喜欢。
“好,以后不了。”
卫辞笑着,低头瞧闺女,见闺女咧着嘴睡着了,献宝似的瞅着道:“瞧,咱们女儿睡着了。”这是他第一次把女儿哄睡着,心底满满的自豪感升起,觉得怀里的生命又可贵又神奇。
三娘抬头看了一眼,见女儿吧唧着嘴睡得香香的,可得不得了,眉眼不知不觉都跟着温柔了起来:“女儿像夫君多些。”
轮廓像自己,眉眼像夫君。
从前的她,被至亲舍弃,被人丢入地狱,又被人从地狱中捞起,迷茫的过着一日又一日。而今,看着丈夫和女儿,她终于不再迷茫了,因为自己……有家了。
……
三娘出月子时,卫辞特意跑到已经逐渐荒凉黄沙村的家里,把院子里没被大火烧到的大木桶扛了回来,翠妞娘和宝娘已经帮忙在烧了热水,三娘就等着将身上一月未清洗的怪味道洗干净了。
不对,现在能喂东西吃食了,一身的奶酸味,除了父女俩个一点不嫌弃外,三娘自己都嫌弃自己了。
然而还没等水开,一名士兵慌慌忙忙的跑了过来,正好见丫拿着木瓢要舀水喝时,急忙扑上去将木瓢抢过,将水全部倒掉,急道:“镇北王有令,将营中昨日晚间到今早带回来的水全部倒掉,切不可饮用。”
宝娘不在,翠妞娘见丫被吓得想哭不敢哭的,一把将丫捞到怀里抱着,知道一般镇北王亲自下令的都不会是事,只避重就轻地问那士兵:“那孩子渴了怎么办?”
士兵一把扯下腰间水囊递过去:“这是昨日早晨储存的水,大嫂可先给孩子喝。”完,赶紧动手将帐外所以木桶中的水都倒了个干净。
三娘听到动静出来时,那士兵已经麻利倒完水离开了。
见到三娘出来了,翠妞娘忙问:“三娘,你镇北王怎么会突然下这么奇怪的命令?”
方才那士兵的声音不,三娘也听到聊。镇北王不会无缘无故下这样的命令,怕是有什么大事不方便宣露出来,以免自乱军心。
“嫂子,今日别做其它事了,咱们看好几个孩子,千万别让他们喝到不干净的水。”三娘意有所指道。
“三娘你的意思是这水被人……”见她点头,翠妞娘大惊,急忙闭了嘴,心有余悸的抱着丫跑进了几个孩子玩耍的那间帐里。
今日就算塌下来了,她也得把这几个孩子看好了。
三娘所猜不假,前几日接连暴雨,有人利用暴涨的雨水,在大启军营附近的几个水源都投了毒,就连一直川流不息的沙溪水都被人在上游丢了几具毒发身亡的饶尸体。
那些尸体被发现时,已有不少将士如往常一般饮用了带着剧毒的溪水。
也是派人过来通知得及时,不然三娘今日出月子怕是要用那水沐浴了。
而军中为不乱军心,镇北王下令暂压了此事,并派人悄悄潜伏在夜间,果不其然,当夜便抓到了那投毒之人。一番严刑拷打后,那人不堪受刑交待了幕后指使之人。
原来是羌国与金国联盟后,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便是想出这条卑劣的毒计,企图利用水源毒杀北境十万雄兵,来个不费吹灰之力夺下大启边境。
而那投毒之人也不是他国潜伏进来的细作,而是个实打实的大启人。还曾是镇北王提拔过的西部虎贲将,因上回纵容手下兄弟打着自己的旗号欺男霸女,刚上任不到两月便被踢了下来。因此,他觉得颜面扫地,便一直怀恨在心,就在大半月前,羌国公主私下抓了他,一番威逼利诱之下,他竟做出了叛国的行当。
而大启对待叛国者,诛全族,累及九族。而他也将为自己通敌叛国的一己私愤,付出他罪有应得的代价。
羌国此次下的毒正是两年前险先要了卫辞一命的,此毒阴狠得很,要中毒后三日才能被人察觉,一旦发作便会生不如死。若有些内力或体格健硕些的,多少能多扛时日,若体弱些的,一旦发作,两刻钟便能把人生生疼死。
若不是军中有两个年前受了伤,身体不怎么好的士兵不到三日便提前发作了,怕是那毒会被连下三日才会被发觉,若果真让他们如愿了,到时整个北境将会变成一片尸海。
那样惨无人还的画面,光是想想都不禁让人后背打寒颤。
抓到下毒之人后,未免打草惊蛇,那些龌蹉宵会再行如此歹毒之事,镇北王特意让黎大壮带人日夜看守水源,抓到敌细着,就地正法。然而千防万防,到第三日时,军中已有上千人发作,甚至连上官透也没能幸免。
一时间,军中再次人心惶惶起来。
就在镇北王写下第十封八百里加急回长安求御医支援时,离营游历了两年程万里回来了。
依旧背着他的大药匣子,一身洗得看不清颜色的长衫,骑着头膘肥体壮都快赶上匹马体型的毛驴,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比起那头毛驴,他自己倒是憔悴不已,像是没舍得骑那毛驴,自己不远千里走了一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