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倒尽相思泪(1 / 1)梦灵谏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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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神色恢复如初,不再言语。徐清源向侧门望去,却许久不见人出来。

“姑娘既已开口,何不出来详谈。”他试探道。

对方却是声音清冷:“梦灵茶楼不会要你性命,走吧!”

“为何?”他羞愤道:“难道一万两还不够?”

“公子莫非说笑,梦灵茶楼何时收了人钱财?再者,公子身为南齐皇室,若我真取了你性命,那南齐皇帝将如何?带兵踏平梦灵茶楼,甚至宜安城?公子若真不惜性命,天下死法多了去了,何必脏他人之手?”

徐清源顿时有几分羞愧,此事的确是他唐突了,且言语又多有不敬……

梦灵茶楼不收财物,只要求受惠之人留下一信物,他日了清此次因果。这一点他也是知晓的,但他只为求死,哪还有机会还人恩情,只能以俗物相求。

至于为何非得求人取自己性命,也源于梦灵茶楼的一盏茶。据闻那茶能令人往生,且真正匪夷所思之处,在于其能令人下一世活成自己所期许那样,哪怕是要做皇帝,也并非不可。徐清源不想当皇帝,否则也不必轻生,只需等父皇仙逝,皇位自然是要传与他。他所求,不过是不再像今生那般,遇见那等令他再不想活着之人。

“难道你还真当我是神仙不成?”那声音再度传来,依旧冷淡,对方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外界不过是谣传罢了,那茶并无那些功效,也不会要人性命。”

他不知对方所说几分真假,但他明白此行是定无所获了。

“告辞。”

说不上悲愤,失落却定是有的。只是他并非无赖之徒,不会死缠烂打,再留下来也无意义。但他一只脚刚迈出大门,秋水却追上来拦下了他。

“姑娘这是何意?”

徐清源眉头一挑,若是平日,他定会带着笑意去调笑如此美人几句,不过今日他着实没了兴致。

“小姐答应赐茶。”

秋水温婉一笑。徐清源顿时晃了神。

饮过秋水送上来的茶水,片刻间,他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只来得及想起他那风采渐失的母后与日渐衰竭的父皇逐渐黯淡下去的脸……

徐清源得尽南齐皇帝宠爱,虽还未被册立太子,但也仅差个仪式。他所享有的权力早已高过普通皇子,皇帝为保护他,甚至从禁军中单独调出一营供他驱使。但徐清源素来洒脱,又喜好与文人雅士往来结交,平日里自然不能带上军士。于是皇帝只好将负责皇宫护卫的禁军都指挥使指派给他,当他的贴身护卫。

这名都指挥使出身将门世家,天生奇力,后又得名师教导,年纪轻轻却罕有敌手。自小家中长辈对其教育自然严苛,哪怕以习武为主,学识涵养却也非同一般,颇有儒将风范。更难得可贵的是生的虽不如徐清源俊逸非凡,但也是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当初徐清源以为对方是一个高傲的主,自己只会三两招防身把式难免会被人暗地里鄙夷,死活不肯接受父皇“恩惠”。后来接触过后才知晓,那名为“韩湘平”的年轻儒将,无愧“君子都尉”的称呼。

徐清源常笑言:“你这样哪是将军,分明比那吴大学士还要儒雅,还要有‘浩然正气’。”

韩湘平笑而不语。

“可曾看中我哪个皇姐皇妹?未瞧中也没关系,反正日后这‘驸马’定有你一个。”

韩湘平笑着摇摇头。

“日后我为南齐皇帝,你便是我‘四征将军’之一,为我开疆扩土,如何?”

徐清源毫不忌讳,竟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话来。韩湘平却是笑着点点头。

他一向如此,寡言少语,却从不吝笑脸。于韩湘平而言,忠国忠君忠于六皇子,便是他此生的使命。

徐清源是个闲不住的主,许是与那些文人学士相处久了,竟也学他们负笈游学,周游列国。皇帝本是不应允的,但后来一向沉稳的韩湘平竟以族运立下军令状:如有差池,夷三族。

又经老太师劝说:“六皇子有大智,如今仅欠缺磨砺。若是此行功成,日后便是南齐之福。”

皇帝只好忍痛放其出游。为此,皇后一月不许皇帝入其寝宫。

徐清源一路游学,尝遍人间疾苦,饱览各国政法,以他的天分,所悟所得足以使他成为一贤明君主。不过他不知哪来的侠义心肠,竟喜好打抱不平,不管是多大的事,他都要插上一脚。当然他自己是无法行侠仗义的,于是韩湘平不仅要保护他,还要去替他教训人。

每当逢上“英雄救美”这样的戏码,徐清源便会从韩湘平那儿拿来长剑,指着那些下三滥之徒,中气十足地喊道:

“放开那姑娘!”

有时还会扮高冷侠客,说上一句:“如若不然,死!”

对方自然怒不可遏,第一次遇上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瘦弱书生”,提着刀就奔他而去。徐清源立即将长剑扔向身后的韩湘平,急忙躲到他身后,一气呵成,无分毫拖泥带水。

待韩湘平将那些人打跑,徐清源便第一时间赶到那受害姑娘面前,将她小心扶起。人家见他长得着实好看,顿时心安不少,也便不去在意诸多细节。倒有不少说是要“以身相许”的,最后便成了徐清源狼狈而逃。

但也有例外的,对徐清源态度冷淡,却要求跟着他们。

那姑娘名为川雪,已有二十,是名不折不扣的美人,只是性子着实孤冷,却也迎了某些人的特殊喜好。本也出生自一官宦世家,不久前横遭变故,只剩下她这么个孤女。

徐清源自然不答应,她却是道:

“我已家破人亡,现今无任何依靠。你们若不带上我,又何必救我?得罪了那些人,你们是可以一走了之,那我呢?你们自以为‘行侠仗义’,不过是满足自己的虚荣罢了,可问过别人是否需要你们多管闲事?何不让我被糟践……那样说不得还能有个依靠……”

她红着眼,却死死咬着唇,生生止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徐清源顿时心软下去,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的韩湘平适时走上前递过一只手帕,川雪小心接过,低下头轻轻拭去泪。

“看上了,便带着吧……”

韩湘平回到徐清源身侧,低声道。徐清源顿时脸色通红,怒道

“你乱说什么……”:

韩湘平笑而不语……

“我救了你,不求你感恩戴德,至少给个好脸色吧……”

后面的行程,徐清源实在是被川雪的孤冷折磨得不轻。

“是韩公子救的。”

川雪只答了这么一句。徐清源脸面有些挂不住,却还是嘴硬道:

“那也是我让他去救的……”

川雪没理会他,他一脸气愤,狠狠瞪向韩湘平。韩湘平只是笑着摊摊手。

后来,三人行踪暴露,遭遇刺客。紧急关头,川雪为徐清源挡了一剑。长剑贯彻左肩,川雪倒在血泊中,她强忍着疼痛,看着冲上来的徐清源:“不欠你了……”

徐清源紧张地抱起她,默不作声。

回到南齐时,已是三年后。得知六皇子归来的消息,南齐皇帝与皇后竟出城相迎,老太师与大将军亦是早早在此迎候。

当时南齐皇帝见着徐清源的第一句话,便是:“回去立储?”

徐清源却是道:“父皇,我尚年轻,监国这种事我可做不来。”

“就不能帮父皇分担一下?”

“不急不急。”一旁的皇后瞪了皇帝一眼,当真是千娇百媚。

“清源才刚回来,你就不能让他歇歇?”

皇帝只好作罢,身后的老太师与大将军欲语还休。

回宫不久,徐清源将此行所得整理出十三疏,皇帝急召老太师与内阁大学士彻夜研析。第二日早朝,南齐新政实施。天下震动。

徐清源却依旧过着风花雪月的混账日子,京城再次因这风流倜傥且风趣大方的六皇子增色不少。但不同以往的是,现今的皇子殿下去哪儿都会带着名冷艳美人。引得不少闺阁女子掉尽眼泪。

大半年后,整个齐安城皆知晓了那么一名有天大气运的女子,得尽六皇子宠爱。她所得的荣华富贵,简直比公主更甚……

徐清源决定立川雪为正妃。皇帝自然不允,一向宠溺儿子的皇后也不支持。但徐清源竟为之威胁道:“与她成婚我便答应立储,如若不然,我宁可不当这太子。”

皇帝、皇后只得答应下来。

立妃与立储的日子很快定下来,全天下都知道了南齐那位准太子要娶名贱籍女子的荒唐事,一时间议论纷纷。南齐臣民对此亦是无法容忍,纷纷上书请求皇帝三思,皇帝气急,最后干脆命人将所有奏章交予徐清源。于是徐清源还没当上太子,便已有“监国”之实,日日忙得不可开交,再无清闲日子,却无法再去推脱。

川雪不用再被徐清源硬拉着出席各种场合,便也没再出过门。府上的佣人待她堪比皇后,她所用之物下人们尽是拣最珍贵的,却无人见她笑过,对徐清源更是冰冷异常。

不知何时起,有人传言她不知足,得尽了一切,却不知感恩戴德。这些言语越传越甚,到最后甚至整个京都皆在骂她不知好歹。

徐清源为处理国事,已住进宫内,对此自是不知。不过他身处大内,自然不需要人贴身护卫。于是韩湘平便留了下来,专职守护川雪。

以韩湘平的身份自是无法处理这样的事情,但他特地去了趟京兆府。第二日京兆尹便带着官兵抓了不少人,顿时,“准太子妃”成了禁忌,再无人敢议论。

当晚,川雪屏退下人,一杯一杯饮着一壶名叫“故梦”的酒。本就是从未饮过酒的人,却如饮水般胡乱咽下去,呛得眼泪全流了出来。几杯下肚,便已吐得不成人样。

一直藏身暗处的韩湘平再无法忍住,急忙上前,想去搀扶,她一把推开。

“这酒……说是‘故梦’……”川雪趴在石桌上,断断续续开口,声音喑哑:“道是……如那‘故梦’茶……一杯饮下,此前种种……便尽是往生……不再惦念……”

韩湘平不言语,他也听闻过梦灵茶楼那盏茶,是否真如传闻那般能令人遗忘一切他不敢说,但这酒,显然不会。他却还是拿过桌上另一只酒杯,连饮三杯。

川雪面颊酡红,香汗淋漓,却是望着他一笑,若那寒梅饱绽,风情万种……

韩湘平目光迷离,深情款款。

徐清源批阅京兆尹奏折时,才得知川雪竟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已时至三更,他顾不得面前依旧如小山般的奏章,星夜策马回到府中。

川雪房门打开时,守在院内于石桌上沉睡过去的徐清源惊醒过来,望向那边。

韩湘平脸色苍白、步履踉跄地从屋内走出来,一眼瞧见院中的徐清源。

四目相对,一个惊悚,一个仓皇;面色巨变,一个青白,一个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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