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期至，十国皇储如约赴往溢香楼。

溢香楼内外早已守满围观民众，三日前所发生之事已逐渐于各国传开，此事实在出人意料。姑苏城内百姓更是未料及此行非但能瞧见十绝，还能见识到十国皇储风姿。

君子六艺是“礼”、“乐”、“射”、“御”、“书”、“数”六项，经过商议，此次比斗双方谁赢得四局便获胜，如若平局也算作徐清源一方输。

十人相见，礼节性问候。赵麟伤还未痊愈，脸上淤青未消，他盯着徐清源、姬文晔二人，面色平静，眼神却甚为阴鸷。

“二位所赐，来日必当重报。”他气愤道。

“赵麟，你别看我古道热肠，便以为我软弱可欺。三日前你虽得了便宜，但咱们也非市井之徒，不以武力论胜负。今日这君子六艺，我可不会再让着你。”

姬文晔不再如那日那般跋扈，而是恢复以往的温文尔雅，但其所言，却着实令周遭民众感叹不已。

赵麟已是气得七窍生烟，竟如此颠倒是非黑白，他咬牙切齿，却牵动伤势，顿时疼得面部表情扭曲。

一侧的赵广欲要帮忙还击姬文晔，却被姬恒拦住。倒是姬文晔身侧的徐清源似是看不下去，适时开口道：

“切莫与他见识，小心再牵动伤口，三日前是我不对。无妨，今日比试，我定只以七成实力对你，以作赔偿。”

在场之人忍俊不禁，赵麟干脆闭上眼，不去理会。平王眼瞧着这赵麟就快失控了，急忙出来调和：

“诸位，时辰不早了，有何话不如此后再说？”

“好。”徐清源点头，看向一旁的苏婉：“有劳苏掌柜了。”

苏婉微微欠身，随即面向众人，道：

“今日得幸主持此次比试，小女子感激不尽。话不多言，诸位殿下如无异议，便可开始了。”

在场十位皇储皆是点头示意，苏婉便接着道：

“第一轮，论礼。”

她于身前的木箱中抽出一张纸条，细细看了几眼，才道：

“此次论礼试题皆由城中大儒所出，共十题，由我抽取一道作为比试内容。我所抽中试题为：于礼立嫡，或于理立贤？”

苏婉举起纸条示之于众，十位皇储中有几人微微皱眉，却也无人反对。倒是围观民众间掀起轩然大波，这些儒生还真是胆大妄为，此等禁忌之言竟也敢为题。

徐清源倒是一脸平静，且不说他本身便是嫡子，就算不是，他也不在意此事。

“此题便由我来？”他看向一旁的姬文晔，轻声问道。

“好。”姬文晔不在意地点点头。

“你们此轮决定由谁做我对手？”徐清源看向对面八人，问道。

便见姬恒站出来，冷热道：“我倒要瞧瞧，这‘天下皇子之首’是不是名副其实。”

徐清源微微一笑：“姬恒，为兄不欺负你，你先选题。”

姬恒沉着脸：“我选于礼立嫡。”

姬恒亦是晋国嫡长子，其能力于晋国众皇子中并非最为出众，但也是上佳。选择“于礼立嫡”，一是更适于自己，二则是“于理立贤”本就不合乎礼，且徐清源也无法以“立贤”站住跟脚。

“自昌代起，各朝便以‘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立宗，如今已经五朝千年，嫡长子继承皇位合乎正统，顺应天理。礼本意：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立嫡，方能朝纲不乱，天下安定，黎民安康。前朝之所以亡，便是礼制崩坏，皇位继承不以礼，才致民心离散，皇嗣纷争夺位，最终导致天下分崩离析。”

此话一落，皇储中并非嫡出几人虽有不悦，却也是认同。围观民众亦是深以为然，如若不是皇子纷乱，前朝说不得此时依旧兴盛，天下也不会如此战乱不断，民不聊生。

徐清源轻声笑道：“恒殿下颇有见识啊！只是不知你此言又置天下各国以‘立贤’得位的君主于何地，置你父皇于何地？”

“乱世之时，另当别论。”姬恒皱眉道：“战乱之时，礼制地位本就轻于往常。试问国尚不能保，百姓不可生存，又如何顾及‘礼’？合乎民生，适于社稷方才能称为‘礼’。但若是天下安稳，我相信在场诸位还是愿意重拾礼制，立嫡不立贤，以求国之长治久安。”

一番话令在场之人皆是叹服，随后众人皆看向徐清源，以期其接下来的应对。

只见徐清源竟为之抚掌，道：“恒弟所言，真是绝妙啊！只是不知你可能做到‘合乎民生’？”

他不等姬恒答话，便接着道：

“你若说立嫡不立贤，天下便能长久安稳，那试问前朝末代皇帝莫非不是嫡出？为何前朝得以覆灭，究其原因也不过是皇帝昏庸无道，亲信乱臣贼子，迫害忠义之臣。如若立嫡能保国之安宁，如今何以盛行‘立贤’？况且，嫡长子继承制与宗法制度也仅是于昌后实行。于此之前，且不说三皇五帝的禅让制，便是昌前两朝也并非以立嫡为主。若论渊源，立贤才是正统。”

“何况若是君主贤明，便是黎明苍生之福，民心便不散，朝纲则不乱，国便能千秋万代而不覆灭。立嫡何以确保君主贤明，何以为万世开太平？你能侥幸为皇储，而在座各位皇储皆是以自身资质能力得的此位，他们才是苍生之福。”

“你……”姬恒被戳到痛处，气急怒道：“立嫡方才是正统，立贤怎能算是名正言顺？国如何治是君主之事，无关臣民！皇位本就该属于嫡子！”

民众皆是一惊，顿时鸦雀无声。在场皇储更是脸色微变，神色不善地望向姬恒。姬恒这才发觉自己被激之下的失言，脸色惨白。这回国后，晋国皇帝想必不会轻饶他，毕竟晋国皇帝也非嫡出。

徐清源叹口气，道：“莫要为一时意气失了分寸，该如何自处，你应有所决断。”

姬恒听此，急忙向众人躬下身，道：“在下气急失言，望诸位莫要计较。”

又转向苏婉，道：“此次论礼我认输。”

徐清源微微一笑：“承让。”

苏婉急忙借此宣布结果，众人便也不再细究方才姬恒之言，转而惊叹此次辩论之精彩。

“第二场，乐理。”